九点四十五我站在校门口,来回踱步着,手紧握着肩背包的背带,心中忐忑不安的深怕自己不够完美,或者等会出错,明明只是见个同学,为何我要那麽紧张?
我停下正在走动的双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许星妍没事的。」就像和何筱爱吃饭一样,没什麽大不了的,就算这样想,我还是有点紧张……
「怎麽这麽早来?」转头就看见柯阳熙露出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着。
我随意转动两下眼珠子,突然地语塞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发出个单音节,「就……」
柯阳熙见我答不出话,笑弯了眼,而他的眼角也因为过度微笑有了些凹陷,说实话的挺好看。
「要去吃什麽呢?」
「日式料理。」语落,我率先提脚走在前头,柯阳熙也跨出长脚跟上我的脚步走在我身旁。
整路的静默没让我们造成尴尬,反倒给了彼此一点距离和思考的空间,谁说走在一起不讲话会尴尬?至少我和柯阳熙不会。
走到日式料理店,我拉开拉门,里头马上传来热情的招呼声,「ようこそ!(欢迎光临)」一名年约五十看似是老板的男人走到我们面前,「两位吗?」
我点头,这家店不止餐点日式,连摆设也很日式,简约却不失去高雅,让人有种自己真的身在日本餐厅的错觉。
「这边请。」老板带我们到定位後,便递给我们菜单,「看完後请至柜台点餐。」语落,他走回门口继续带下位客人进来里头。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突然不知道该吃些什麽好,可能是因为太常吃日式料理了,导致现在不知道该点什麽。
过了良久,我阖上菜单,「我要鲑鱼亲子丼,你呢?」在我阖上菜单前,柯阳熙早就阖上在等我了,「我要怀石料理。」
我拿走他的菜单,迳自上起身,准备前往柜台点餐,在走到他身旁时,柯阳熙却拉住我的手腕,「给你,不用找了。」
我皱着眉看着他手中的钱,我用空闲的那只手推开他的钱,「我约你吃饭,所以我请你。」说罢,我抽开手,头也不回的走人。
然而柯阳熙不肯罢休的站起身,直接挡在我前头,硬是把钱塞入我怀中,「给你两个选择,AA制不然就我请你。」
我白了他一眼,大厅广众之下推钱真的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我要选第三个,我请你。」绕过他,我快步走往柜台点餐、结帐,一气呵成,完全没任何犹豫。
回到位子就看见柯阳熙扁着嘴满是不开心的,我无语的看着他,都多大的一个人还因我不能付钱这种小事而生气,是他太幼稚还是我太成熟?
「柯三岁你干什麽?」看着他的脸,我调侃。
闻言,他刻意装起小孩声,双手环胸头还微微侧向另一边,「你都不让我付钱。」
见状,我更加无语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我,只好手撑着头,看他能撑多久,不出所料的几秒过去,他便缓缓将头转回来,「诶……你不说我很尴尬。」
他低下头,像是想找洞钻进去似的,嘴角的笑意因为他这动作而更加上扬。
「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上餐喔。」服务生一一将我和柯阳熙的餐点送上,待所有餐点送完後,服务生说了句,「どうぞごゆっくり(用餐愉快)。」便离去。
看着桌上的鲑鱼亲子丼,我咽了口口水,这家餐厅给的食材都是最高级而份量也都吝啬的给了很多,让客人总是会一来再来,像我这个月加上这次,整整来了三次。
「我要开动了!」说罢,我不顾形象的挖了一大口往嘴里送,「好吃!」我赞叹。
柯阳熙见我这模样无奈的摇了头,一般女生和男生出来吃饭不都瞬间变成樱桃小嘴外加小鸟胃吗?怎麽眼前这女生完全不一样呢?
吃到快完时,我有意无意的提起昨日柯阳熙和我讲的事情,「你说……」我搅了下丼饭里所剩不多的佐料,「交换秘密……」
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柯阳熙打断,他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餐巾纸,擦拭了下嘴巴旁的污渍,「就知道你会提。」
闻言,我将视线放上柯阳熙身上,看着他眼里的笑意,顿时让我有些愣住,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包括今天这顿饭。
「交换秘密吧,」他漾起抹微笑,但在笑容底下似乎藏着让人痛苦的真相,「由我先开始。」
他的笑颜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於是乎我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点头,见我点了头,柯阳熙才缓缓开口。
「你很常问我,我身上的伤怎麽来的,我总是和你说『你觉得呢?』来打发你,那是因为我不想和你说出真相,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得知真相後,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平淡的坐在我对面和我吃饭甚至是谈话。」语落,柯阳熙的笑容更加深,但眼中似乎多了层水气。
我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接续下去,柯阳熙深吸一口气,像是为接下来的话准备勇气,他怕等会说到一半自己会失控。
「我,柯阳熙,是家暴儿,从小就活在家暴的阴影之中,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受不了一切的离开这家庭,留我独自和爸爸同居。」
这话使我倒抽了一口气,其实在他反问我时,我就有猜想过这可能,但我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是那样的,没想到今日听到,会是那样的心痛。
「该怎麽说,每天被爸爸的菸烧手已经是家常便饭,被他喝光的酒瓶碎片割伤也是常有的,再来就是被他拿皮带鞭打,这也算是另一种麻痹了吧。」柯阳熙脱下外套,朝我伸出手来,上头有着各式各样的伤痕,有新有旧,而每一道都代表着柯阳熙受虐的痕迹。
我将手缓缓抚上他的伤疤,轻柔的将每一道疤痕都碰触过一遍,「你……为什麽的不逃?」最後我已微弱的声音开口,眼框中也因这话多了几分湿润。
「逃了,谁照顾他?好歹他也是我爸,早上他还是会去工作养我,只不过晚上回家就变了个样,我想是工作压力太大,让他无处发泄,他才总是喝酒然後、然後……」後续的话柯阳熙并没有说下去,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我无法理解,为什麽大人们总是要拿小孩当作发泄的工具?他身上流有你的血液,创造他是用你的精子或卵子,然而今日你却将他当成外头捡来的对他拳打脚踢,既然最後的结果是这样,当初你为何要生下他?
看着柯阳熙不断颤抖的身躯和隐约的啜泣声,一时半刻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紧握住他的手。
我想藉由这举动告诉他,这世界不会因为他父亲而停止运转,他还有我许星妍,即使哪天世界真的停止运转,我也会用我最大的力量让它重新转动。
柯阳熙情绪渐缓,他抬起头,眼眶中还是有着泪珠,「听完我的故事,你有什麽感觉?」他依旧笑着,只不过现在的我并不会觉得他的笑温暖,反倒是带着点凄凉。
握着他手的那双手,我更加用力,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想拯救你。」我都救过何筱爱了,柯阳熙你我怎麽可能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