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隅撂下话後头也没抬,盯着地面离开了。他不知道身後人反应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喊得大不大声、有没有波及其余同学。
他还在乎什麽?现下莫向隅唯一想做的是找块地方,把这样狗屁般的感情下葬去。他从来没想过最後竟以这种方式向宋允涵说喜欢。
过往以莫向隅的作风,他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总是昭告天下、宣示主权是他膨胀自尊心下的常理。但是现在为了她,他将这份喜欢好好收藏,放在台面下静静端着、不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多余关注。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要走了,而且根本不在乎。
莫向隅猜背後那道能把自己烧出孔的灼热视线是来自徐彦硕,毕竟在後来也听到他开口询问:「你们怎麽了?」
莫向隅甚至觉得可悲,那句轻软软的「不知道」是宋允涵最後的回答。
之後他便没主动找宋允涵了,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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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向隅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每一秒见到宋允涵都让他难过到要绞死自己,却又舍不得两个礼拜後是真的再也见不着面。
他才拉不下面子跟宋允涵求好,更何况之後他们也不能再有後续,徒然浪费力气。
莫向隅为了麻痹自己,整天不是泡在泳队练习就是埋进双臂里睡觉,还以为没看到她、没听见她就能没事。
他不再分心盯着宋允涵的一举一动,也不再於下课时间跑去和她闲话家常,更不再为了她和徐彦硕聊天而感到心痛,莫向隅正练习适应没有宋允涵的日子。
但现实始终不放过他。离游泳比赛还有一个礼拜,下课前由班导亲口道:「这边跟大家分享一个消息,宋允涵要在一个礼拜後去中国念书,还有什麽想跟她说的,记得把握时间多多相处。」
言语成了刀刃,那不是莫向隅捂着耳朵装睡就听不见的尖锐,划在莫向隅以为不去在乎就能没事的结痂上。伤口受了疼,鲜血汩汩不止。
为什麽要去中国啊。太强了吧去那边学画画。天啊天啊你是不是被那个超有名的学校邀请的好好喔。祝你加油啦我们会想你的。记得保持联络喔。
莫向隅听同学和她聊天,知道这些全都是自己想对宋允涵说的话,奈何他却连抬头张嘴都没了力气,只能坐在这儿倒数时间。
莫向隅拱着肩紧揪浏海,绺绺弯弯的棕发被他下拉得直,试着让痛觉分移注意力。
「你再这样扯下去头就要秃了。」程昊玮的声音窜入脑海,莫向隅闷在臂里哼了声却没见手上力道松上半分。
程昊玮在好友旁边坐下後赏他一记手刀:「别找罪受了,看开点。」
这礼拜以来见好友失魂落魄的样子,程昊玮也没好过,眼角余光偷偷留意莫向隅,就担心他哪天真的会失神到撞上电线杆。
「人要走了,两年。」莫向隅声音闷闷地传来,倒是没扯头发了:「看开三小,你又没喜欢过人,哪知道这他妈难受。」
好友细软的发丝没精神地垂了下来,细碎地落在交叠的双臂上。程昊玮听闻後,即使知道自己不该去计较好友的情绪话,但他还是对着莫向隅的後脑杓叹了口气。
程昊玮哪里没喜欢过人。看着好友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比谁都来得难过。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一摸给好友打气,最後却只是默默垂下眼帘并没多作表态。
程昊玮实在不想骗好友「两年很快,一下子就过去」这等谎言,他知道这样的等待没有确切归期,也不想让好友徒增虚无的希望。
那太难了。
两年是一段长远的距离,时间洪流下能冲刷掉的东西太多,给的承诺不尽然有兑换日期。更何况以那两人的个性,若莫向隅不再主动,整场感情近乎是走向结束。
感情的主人有意识到这点,更不用说局外人身分的程昊玮几乎是看透了结局。沉甸甸的空气压在两人上头,迫得双方都有些喘不过气。
最後程昊玮手搭上好友的肩膀,示意性拍了两下,力道还不轻:「我在。」这是他竭尽所能给出的最大安慰。
莫向隅垂在身侧的手软绵绵地举到半空,最後任重力将手臂摔到桌面,发出一声碰响。即使大拇指倾斜幅度极小,但莫向隅还是比了一个赞示意自己有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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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场失意下,莫向隅在调整过来前实在懒得向旁人闲聊,谁来闹自己都是一记冷眼後不了了之。他只想把自己往水里扔,泡在里头什麽也不思考是近期最大的救赎。
在水里的莫向隅能主宰一切,速度快慢、前进方向全是莫向隅能掌控的,才不像「宋允涵要出国」这等狗屁背离自己理想。
切断与现实连结的感觉很好,水中的莫向隅只消记得两拍换气、到边转向,上岸检讨後加以改进便是。种种忙碌填补了内心的缺,这段时光是莫向隅最感到充实的,不像白日那般摇摇欲坠。
随着训练菜单一天天加重,大日子紧接而来。比赛前晚教练特地取消繁重训练,简单游上几趟後便叮咛队员好好做上拉伸,好迎接明日大事。
莫向隅压着腿,集中精神提醒自己明天要比赛一事比宋允涵要出国重要多了,千万不许分心辜负了教练对自身的期待。
即使莫向隅告诉自己多次,但夜晚仍免不了煎熬一会儿才得以入睡。
——终究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