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棉花糖不說愛 — 亡命中的平凡《上》

平凡。

这个两字对任何人都很容易拥有,平凡的一顿晚餐,有父母有家人,平凡的升学,平凡的毕业、找工作,准备结婚时,还有妈妈准备嫁妆,有感人的拜谢父母的离别。

就如此刻,那沿路放着喜炮的礼车,新娘在刚刚才丢了扇子,跟自己的娘家告别。

那场面喜气又感人,但看在她眼里,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因为,那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人生。

她的人生,除了黑暗之外,还是黑暗。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了保护自己,在她只能穿着破旧又宽松的运动鞋上学,不停被人嘲笑时,她就知道要让那些人闭嘴,就是害怕她。

为了能让人永远的怕她,不敢欺负她,她除了要有比任何人都还要疯狂的胆子之外,也要付出所有能付出的东西。

比如身体,比如心。

她用这两样东西换来了无数的畏惧,终於没人敢再瞧不起她,但她却贪心的渴望起爱,不,她从头到尾想要的,都只是一份爱,一份没有背叛、没有抛弃,真挚的爱。

但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黑暗的世界里。

『今晚有个地方要开轰趴,你好好服务,我才能有钱拿。』

『……』

『不是说爱我吗?我没钱花了你忍心?』

她害怕失去,所以只能拼命去做这些恶心的事,但这样的结果,只是让她更深陷在黑色的泥沼中,愈是挣扎,陷愈深,深到她几乎都快不能呼吸了,只能仰头望着那仅存的一点光芒,想着那道光,有天会不会照在自己身上。

不会。

她已经祈求了无数次了,但神,早就抛弃她了,等待她的只会是地狱而已。

她回神,敏锐的感知让她察觉有人在跟踪她,她立刻拉了拉棒球帽沿,转身没入人群中,不一会就开始奔跑,她飞快的在大马路与巷弄间乱窜,她也能感觉到跟踪她的不只一人。

忽然,一双手从後用力摀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拉进放满厨余铁桶的桶子後面,并且用力的将她压住。

她并没有太慌张,因为这个人若是要杀她,刚刚上来的不会是手,而是刀子。很显然这个人是在帮她,并且──这个人她还挺熟的,他身上那总是会散发的柔软精味道很重,就像使用的人不小心打翻了整罐柔软精一样。

等到追兵经过,又过了五分钟,他才慢慢的松开手。

「怎麽?怕别人先把我杀了,你就不能报仇了?」罗湘宸冷笑。

危昇觉得手很脏,因为碰到她了,对她那种冷讽更觉得刺耳,如果可以,他刚刚原本想一刀解决她的,但为了跟那个人的承诺,他只能忍耐。

罗湘宸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转身跟他走了反方向,却被他阻止。

「那边还有人守着,走这。」

「这麽有效率?看来,那些人应该是条子。」这阵子她一直在躲各路道上的追捕,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现在根本就是黑道们连成一气的在找她。只是没想到,竟然连警察也在找她。

危昇基本上如果可以,能不跟她交谈就不要,盯着她有好好的跟着後就继续保持沉默,他已经跟了她好几天,也不懂这人在想什麽,明知道有各路追兵,却还是故意在那些人的地盘晃来晃去,好像担心他们找不着她似的。

「想死,还不是时候。」他冷言。

罗湘宸笑了,「你以为我会把这种机会留给你?」

她确实是,想死。

应该说这麽多年来,她经常会有这种念头,但自从遇到莫言哲後,她这个想法才渐渐的消失。

可如今,她又失去让她想活下去的理由了。

或许这世界,根本没人真正的在乎她吧,在世人眼里,她就是个手段肮脏,人也肮脏的畜生而已。

一思及此,她的目光又更清冷了。

沿着防火巷总算走出有追兵的那区,危昇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又想去那种庸俗的店用身体换过夜?」

「我高兴。」她甩开他,力气不比他小,眼神中并发出的杀气,在警告着他。

「哼。」他眼底充满不屑,对她那种比自己还要扭曲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

罗湘宸离开後辗转来到一间位置隐密的店家,这间店到处都很破旧,但还是勉强有一间可以给人梳洗的房间,会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女人,不是无家可归,就是正在离家出走,只要愿意献出身体,就可以得到一晚的住宿。

罗湘宸对这种交易一点抗拒都没有,不如说,身处在这黑暗到令人作恶的地方,才让她比较有安全感。

待在阳光下太久,她会不习惯,因为她跟那些人完全格格不入不说,更讨厌听见他们聊着自己的日常,那只会激起她想把他们撕碎的慾望而已。

长相猥亵全身散发着腐臭的中年男人,拎着钥匙丢到她面前,「就你了。」

她面无表情的接过钥匙後,乖乖的跟上。

在她背过身锁门的一瞬,她立刻警觉的蹲下,闪过了男人射过来的一把匕首!

她翻身一滚,又闪过接连射来的三把,她瞪着昏暗光线下的男人,哪里还有刚刚恶心好色的样子,那眼神可是专业杀手特有的兴奋。

她拔下一把匕首就往前冲,只是下一瞬,对方却立刻拔枪上膛,一脸『你有刀又如何,我一枪就能让你死。』的表情。

「但这样死,太无趣了,我比较喜欢特别一点的死法。」他说着,「去那坐下。」

罗湘宸完全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愚蠢的折磨方式,「我劝你最好趁可以开枪的时候,好好把握时间。」

「不然你拿我怎样?」

「不然……」说着,她已经快速抓住手枪,反手要将枪头转对男人,但对方却用力一转,连着她的手一起扭断!

「唔!」

接着膝盖再往她的腹部用力一顶,她当场差点把胆汁给吐出来的半跪在地,男人抢回手枪在她头上狠狠敲了好几下,这才解气的停手。

「应该是我叫你好好听话的时候,把握时间听话才对,贱女人,你知道让你死法愈惨,我能拿到的钱愈多吗?」男人踩着她的右脸,像在对待垃圾一样的猛扭鞋底。

咻。

一发被装了消音的子弹飞射而出,迅速穿过他的後脑勺,旁边,危昇静静的坐在窗边,冷眼看着地上那狼狈不堪的女人。

他不想碰她,但他发现她好像昏过去了。

真是不堪,谁能想到,一个月前这女人多嚣张,现在却是这副惨样,而且,他还愈看愈碍眼。

罗湘宸醒在一间乾净又平凡的房间,房间有着淡淡的香气,旁边复古的书桌上摆着许多书,阳光刚好的穿过窗户,可以想像,下午的时候若是坐在那个书桌旁看书有多惬意。

但,这不是她的生活。

「这是,哪里?」

「你醒了?」危静端着一盘早餐进来,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明显,罗湘宸发现她好像比她绑架她之前更虚弱了。

「你伤的很重,暂时不能用右手吃饭了。」所以,危静帮她准备的早餐,都是可以使用汤匙就能吃的食物。

豆浆、皮蛋瘦肉粥,这样简单的食物,罗湘宸即使不想吃却还是饿得咕咕叫起来。

「你慢慢吃。」

这孩子干嘛对她这麽好?她身上有着跟俞初心一样的东西,是她最讨厌的善良。

虽说讨厌,但她还是默默的把粥吃完,就翻身继续睡觉,她就这样待在这个平凡,却总是让她昏昏欲睡的房间里整整两天,除了吃掉危静送的饭之外,什麽也不做。

「那个人,为什麽要让我待在这?」第三天,她才终於开口。

危静笑了笑,「哥哥平时不会来这的,他为了防止……我再被什麽人盯上,所以除了载我去医院之外,不然都不会来这。」她说着,表情有点寂寞。

「那他还敢把我送来这?」

「因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啊,姊姊你现在身处危险之中吧。」

「你不恨我吗?」

她摇摇头,「为了生存而变坏的人,我怎麽可能讨厌。」她这句话,是在说罗湘宸,也是在说他们兄妹。

为了她身上的罕病,为了家里留下来的债务,她知道危昇都在做铤而走险的工作。

罗湘宸愣了愣,内心有种奇妙的变化,但却说不上来是什麽。

她就这样住了下来,直到右手都好了,这对兄妹也没人赶她走,每个礼拜,危昇只会在这里吃饭一次。

「哥,这道是湘宸姐姐做的喔。」危静夹了一道青椒炒肉给危昇。

他虽然不想吃,但不想伤妹妹的心,还是默默的接收,但第一口那朴实的家常味却让他愣了愣,他才发现,今天一整桌都没有妹妹那没有天份的料理,全都是色香味聚的菜色。

「姊姊很厉害吧,她还教我怎麽调味,像真的厨师一样。」

危昇很惊讶,这跟平常心狠手辣的那一面完全不一样,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把她安置在这里,但好像,没他想像中的坏。

一顿午餐结束,他匆匆就要走,罗湘宸却跟着他走到外面。

「喂,你如果真想让你妹感受平凡人的生活,那就更不该把我留在这。」

她早看出来了,他很努力想让危静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这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平凡家庭会有的样貌,即使,少了点温暖。

「你就不怕,我再用她来威胁你?」

「如果你想死的话。」

「我很想死喔,所以别管我了,让我被谁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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