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位是亮伟,是我事务所的前辈。然後这边这位是幼槿,是我的好姐妹唷,来,大家认识一下吧~」
在路美香鼓噪之下,我与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女性尴尬地互相点头打招呼,气氛无比诡异,纯以相貌而论,这位余幼槿小姐确实在水准之上,外表清秀,几项简单的装饰恰到好处地衬出她的天生丽质,而从简单的几句交流上来看,她也很有自己的想法,称得上幽默风趣,如果硬要说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反而会显得自己太过矫情。
不过,此刻的我其实满心只觉得别扭而已。
「怎麽啦怎麽啦?你们怎麽不说话哩?啊,莫非是希望我来帮你们自我介绍吗?」
路美香击掌大笑,我和余幼槿同时露出困窘的表情,幸好这间店里放着极为嘈杂的音乐,适度地遮掩了路美香吃吃地笑声,否则我们的尴尬指数绝非仅止於此。说到底,明明只喝了两杯啤酒的路美香,为什麽会醉呢?
我是大约在半小时前接到路美香的电话,电话里她神秘兮兮地说要介绍新朋友给我,要我赶快下班到这间居酒屋报到,当时她的语气尚称正常,於是我本着朋友多多益善(而且也已经不想继续加班)的心情来到这里,结果就看到一个不断傻笑、感觉随时会喊着「我好困啊」然後就地睡着的路美香。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颠覆了我对她之前的印象。
「抱歉,阿香从以前就这样,喝了酒就会有点失控。」
余幼槿一边这麽说着,一边以单手压制正嚷嚷着「我才没有失控!」的路美香,那画面简直有如母亲在摆布调皮的小孩。
「不过,没有关系的,虽然小香的酒品很差,但酒量更差,她很快就会睡着了。」
「是……这样啊。我们私底下都没有出来过,所以不太清楚这件事,尾牙的时候我会小心一点的。」
应该说尾牙的时候不要让路美香碰到酒比较好,我如此心想。
「话又说回来,你们常喝吗?」
「啊……也不是,我们不太常喝,今天这样也是有一些原因的。」
余幼槿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後露出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
「因为我被甩了呢,总觉得应该要来喝两杯,不是这样吗?」
虽然这样形容可能有些失礼,但随着这句宣言,余幼槿宛如猛虎出闸,开始以平稳却不容抗拒的姿态述说她的故事,我则在别无选择之下一边附和一边与她乾杯。总之,余幼槿的前男友跟她从高中时期便开始交往,是个勤奋的理工宅,两人交往超过十年,本来已经论及婚嫁,但前一阵子在讨论到买新房的时候,两家人闹得不太愉快。
「其实我和他一开始也没有特别的想法,虽然我爸妈希望可以住得离娘家近一些,但也没有坚持,可是实际看过房子之後,他的妈妈却有很多意见,什麽要买房子就买大一点啊、公设比太高的不划算啊之类的,然後还一直强调头期款他们家会付。说老实话,我们两家的家境并没有差那麽多,我爸妈也不会不愿意替我出头期款,只是我自己不愿意而已,毕竟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去买那种房子嘛,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们就吵架了?」
「算是有一点摩擦,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最生气的其实不是他妈妈,而是他。毕竟,这件事情我们两个私底下也讨论很多遍了,他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但不管他怎麽想、怎麽答应我,最後带来的意见都还是以他妈妈的意见为准,那我到底为什麽要花这麽多时间跟他讨论这一切?我那时候对他觉得很失望,於是提议房子的事情先暂缓,我们两边都先冷静一下。附带一提,这大概是三个月前的事。」
「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在这三个月里交到了新女友,然後买了新房子,决定下个月要结婚,所以跟我提了分手,你不觉得这个顺序听起来哪里怪怪的吗?附带一提,房子的头期款当然是他爸妈付的。」
余幼槿每次提到头期款这个字眼时,总是带着露骨的嘲讽感。我跟她乾杯,然後注意到旁边的路美香已经陷入熟睡。
「听起来他这三个月也是挺忙的。」
「哈哈,的确也是啦,听说对方是一起工作的同事,细节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虽然说是被甩……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所以我没有多问,以後大概也不会有什麽交集了吧。」
「但这种时候还是会想要来一杯吧。」
余幼槿点头微笑,我想我应该是有点醉了,我觉得她这样笑起来很好看。
「没错,嘿,抱歉喔,让你听我唠叨,你真的是个很棒的听众耶,你知道,阿香跟我说她要找另一个男生过来的时候,我其实不太开心,想说姐妹聚会干嘛找个男的过来呀?不过还好你来了,不然阿香醉成这样,我大概只能喝闷酒了。」
「哈,感谢你的称赞。」
我们再次乾杯,路美香则成为会滚动的背景。然後,余幼槿对我露出笑容。
「换你说说你的事吧?」
「我?我没什麽特别好说的耶,你有特别想知道的部分吗?」
「嗯……交过几个女朋友之类的?」
承接在刚才的脉络下,这个话题似乎并不让人意外,不过,我并不是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因此我又灌了一大口啤酒之後才回答。
「两个。」
余幼槿用眼神示意这样的回答太没诚意,因此我只好开始满足她的好奇心。我提到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是高中同学,有过一段愉快的时光,然後因为一些现在已经记不清楚的理由而分手,不过之後还是朋友,前不久我还有去参加她的婚礼;至於我的第二任女朋友,则是大学的学姊,是个很棒的女生,不过我没有把握住。
余幼槿歪头耸肩,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这样说有点冒昧,不过我觉得你好像不是那种『无法把握住』的类型吧?假装对你很了解实在很失礼,但你应该是那种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的类型,错过了之类的词,听起来很像藉口呢?」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我改变了而已。」
我回以苦笑,感情的事情何曾容易梳理?尽管那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但我直到现在仍然想不到当时有什麽分手以外的解决方式,就如同我所知道的大部分的情侣一样,我们遇到了困难,试着一起跨越,却失败於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最後索性放弃。
总之,对我而言,这件事情从没容易过。
我们又天南地北的聊了很久,直到路美香模模糊糊地清醒然後吵着要回家。因为我和她家住比较近的关系,所以就由我带着路美香一起搭计程车,而余幼槿则是往另一个方向。当然,分别的时候我们也有交换Line,约定好到家後要传讯息给对方,而我後来也的确有收到余幼槿传来的讯息,不过,上面的讯息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