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點冰人 — €和離軼事: 巧解舛緣(七)

赵浩然走出房门,诧异失笑道:「她是叔叔的夫人,叔叔怎麽舍得打她呢?」

囡囡眼泛泪光,怔怔瞧着赵浩然,嘴儿微启几番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道出心事:「我爹常打我娘的。」

「叔叔知道。」赵浩然轻抚她的头,随即蹲下来与她对视,「但多数男人仍会善待妻儿的,囡囡见了年纪比你大的叔叔伯伯,可别觉得害怕。」

囡囡疑惑地望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赵浩然见状,以为她对自己还存有戒心:「怎麽,至今还觉得叔叔是坏人?」

「不是、不是。」她急得直摇手,连声解释说:「叔叔对我们很好,就像裴大人也对我们很好一样。可是,娘说裴大人是坏人,见了他要躲得远远的……」对他们好的,未必是好人。母亲的话令她困惑,亦使她小心翼翼提防着成年男子。

「裴大人是谁?为什麽说他是坏人?」

赵浩然带着囡囡坐在房外空地的石椅上,看似与她随意闲谈,实则在探听那位裴大人与他们之间的瓜葛。据囡囡所说,裴大人是洛阳县的县令,而张梧晟曾是他衙门里的吏胥,负责处理文书和账务。

「爹说裴大人喜欢娘,所以害他丢了差事。」

听得事有蹊跷,赵浩然好奇问道:「怎麽回事?」

囡囡摇摇头说:「我也不太明白。爹常常骂娘,说是因为娘,裴大人才会诬赖他,还逼我们离开洛阳。」

「你们搬来汴梁之後,你爹就不停赌钱,还常把气出在你娘身上?」

囡囡泪水盈眶欲滴,哽咽道:「爹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每当爹打娘,她都不生气,只是不停责怪自己连累了爹。」

赵浩然将手帕递给她拭泪,又问:「裴大人可曾对你娘不规矩?」

「应该没有,但爹和娘亲都讨厌他。」黑溜溜的双眸朝他盼着,仿佛在等他为她解惑:「叔叔,裴大人真是坏人吗?要是他真喜欢娘,为什麽要做出令她受苦的事呢?」

小姑娘话说得不太仔细,而且对事情的了解也仅属片面,赵浩然实在无法凭此下定论,唯有安抚她道:「明日叔叔去问问你娘,待查明事情真相後,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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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赵浩然来到官媒府盘诘孙萍。她深呼一口气,整顿了思绪,才将旧日往事娓娓道来。

「裴大人对属下向来毫无架子,偶尔会到我们家里做客,与我和囡囡也算熟络。直到有一天,相公彻夜未归,我到衙门询问才知他犯了事被收监。探监时,相公说是裴大人冤枉他私吞赈灾官银千两,一旦罪成即将问斩,这全因裴大人对我……留了心,所以想至他死地。都怪我愚钝,平日不知回避,才给相公招来横祸。」

「後来为何张梧晟得以逃过一劫?」

「相公要我去求裴大人,他才答应重新发落,撤了相公的职务,还要我们搬出洛阳……」只因心中有愧,接下来的日子他都对丈夫的蹂躏逆来顺受。

听了她的说辞之後,赵浩然只觉得疑点重重,他立即动身前往衙门,会见汴梁知府。此位方过而立之年的知府,正是前晚囡囡所提起的裴大人。

赵浩然向朝中熟人打听之下,才知晓上个月初来乍到的新任知府,正是原先在洛阳任职的裴夕桐,以顶替先前因五石散一案被降职的黄大人。

另一边厢,乾净简洁的内衙书房中,裴夕桐拧着眉心,俯首检阅公文。近日一桩案情繁复的凶杀案着实棘手,他调查了数日仍苦无线索。

正在心烦之际,衙差前来通报,说是官媒府的平洛王来访。听见来者是赵浩然,裴夕桐两道眉头立即紧蹙。到任以後,他曾听属下提及赵浩然悬赏促媒的事迹,没想到此位偏好乱点鸳鸯谱的闲散王爷,如今竟然盯上他了。

纵使心中千百个不情愿,裴夕桐仍将人请了进来。

「王爷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他客气问道,心中却先入为主地认为赵浩然是来说媒的。

赵浩然由头至脚将他打量一番,揶揄道:「裴大人长得一表人才,不知何故至今仍孑然一身?你喜欢怎麽的女子,尽管告诉本王,让本王替你物色。」

「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下官刚上任许多公务尚未上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休想以公务为由推膛本王,我看你是心有所属吧?告诉本王是哪家的闺女,让我为你说媒去。」

「此为下官的私事,不劳王爷费心。下官听闻王爷曾竭力反对朝廷强制婚嫁,如今何以反过来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的是你。天下女子何其多,为何偏要觊觎有夫之妇?还使计嫁祸人家的相公,滥用职权将他革职!」赵浩然以言语试探,一边打量他的神情变化。

裴夕桐有感莫名其妙,连忙为自己解释:「王爷可是认错人了?下官在洛阳任职五年,向来对属下爱护有加,从未耍手段冤枉任何人,也不屑这麽做。」

「是吗?孙萍你认识吧?此事是她亲口告诉本王。」

提起孙萍,裴夕桐怔了一怔,脱口而出问道:「原来她们一家迁入汴梁了。她过得好吗?」他的眉眼尽显关切之情,过了好一会方记得为自己辩护:「孙氏是怎麽对您说的?间中必定有误会!」

赵浩然转述孙萍的说辞,裴夕桐听得激动打岔:「岂有此理,贪污一事证据确凿,岂容他抵赖?竟敢反咬本官一口!」

「即是如此,你为何还要放他一马?难不成你确实对孙萍有意?」

「没错,我喜欢孙氏。」裴夕桐倒也直言不韪,「但发乎情、止乎礼,我未曾有过非份之想。是我一时心软,不忍见她母女失去依靠,将此事压了下来,仅向张梧晟索回官银,再以疏於职守为由,罢了他的差职。」

若是裴夕桐对孙萍心怀不轨,定不会在大费周章陷害张梧晟後,又轻易放她随丈夫离去,因此赵浩然觉得他的话可信。

「你一心为孙氏着想,甚至为了她包庇罪犯,却不知已使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将孙萍近两年的遭遇一一告知,裴夕桐的脸愈发铁青,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如此烂人,自己犯事却将一切迁怒於妻子头上。

「王爷。」裴夕桐突然除下乌纱,跪在赵浩然跟前道:「下官假公徇私,不配当朝廷命官,这两年来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良心难安。如今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下官愿意自首,并呈上张梧晟贪污罪证,以求将他正法。」

「快起来,这有多难看。」赵浩然轻啜一口茶,漫不经心道:「要自首自己向皇上禀报去,本王不想蹚这摊浑水。只是,为了贪赃枉法、虐打妻儿的小人,令百姓损失一名清廉父母官,这值得吗?。」

见他依旧长跪不起,赵浩然又说:「你在洛阳的政绩和口碑,本王略有所闻。相信你仍有回馈社稷之心,就此断送仕途,不觉得可惜吗?」

「事实是下官知法犯法,天理难容。再者,揭发张梧晟才可以令孙氏母女脱难。」

官场老狐狸多,像他这类耿直古板的也不少,赵浩然忍不住向他白眼道:「你不过是一时犯糊涂,还不至於天理难容。人谁无过,自首之事就别再提了,与其讨罚还不如设法补救。本王觉得先助孙萍离婚才是上策,唯有脱离了婚姻枷锁,他们母女三人方能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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