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點冰人 — €和離軼事: 巧解舛緣(四)

灿日当空,刘采薇和赵抒琬刚从布行出来,不约而同抬手遮挡烈阳。

赵抒琬水灵的眼眸被强光照射得眯成一条线,瞧着对刘采薇道:「绣线都买齐了,回府我想学嫂子房里那个绣屏的式样,正面是玉兰、反面是雪梅,好生别致。」

「那是双面绣,你先学些简单的图样,待你熟练了嫂子再教你。」刘采薇微笑应道,心想这丫头及笄之後开始长出女儿家的心思,竟然对针黹感兴趣了。

「也好,那先绣荷花,大朵的容易些。」赵抒琬愉悦地率先登上马车,随即拉了嫂子一把,准备打道回府。

归途中,马车一路轻微摇晃,令人舒服得昏昏欲睡。当刘采薇快要合上眼时,蓦地感觉身子大幅度往前倾,外头还传来几声马啸。

她刚打开帘子探视,马夫就急急上前通报,「奴才罪该万死,让夫人受惊。方才这两名孩子突然冲到路上,奴才只好停下马车。」

刘采薇望向马夫所指之处,不禁轻呼:「囡囡!」

她俩赶紧下马车,查看孩子们有否受伤。囝囝吓得啼哭,刘采薇将他抱在怀里哄,一边问囡囡:「不是和娘亲回家了,怎麽又带弟弟出来呢?」

囡囡闻声,突然「呜」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水随之簌簌落下。

先前见识过她的倔强,知晓她并非眼浅的女孩,如今却哭得如此伤心,刘采薇心知事出有因,於是轻抚她的头,柔声问:「是否家里出了事?」

「娘不要我了,呜……」满腔酸楚再也压抑不住,随着抽抽搭搭的哭声倾泻而出。

从囡囡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刘采薇总算了解事情的始末。原来她们母女俩终日处於惶恐不安之中,难怪囡囡故意在饭馆留下囝囝,意欲让他远离极具攻击性的父亲。而她之所以试图夜逃王府,只因不放心娘亲一人在家,面对父亲的施暴。

「别哭,让我和你娘谈谈。」

囡囡随着刘采薇与赵抒琬折返家中,孙萍正准备外出到酒楼打杂,并打算厚着脸皮再向老板借点钱,明日好应付讨债者。她脸上道尽不幸遭遇的痕迹,瞧得刘采薇揪心,蹙眉问道:「他如此待你多久了?」

孙萍心中一慌,下意识以手遮挡淤肿的鼻子,试图掩饰道:「夫人说的什麽,民妇愚昧,听不明白。适才……不留神撞上房门,脸上挂彩实在失礼。」

「你还想隐瞒吗?囡囡都告诉我们了!」赵抒琬毫不留情地直斥道:「都被伤成这样了,为何还要维护他?」

刘采薇则好言劝道:「孙大婶,你先随咱们到王府住下,再想想日後有何打算。」

「民妇斗胆,只能心领夫人的好意。您愿意收留两个孩儿,民妇已是感激不尽。」她说起话来小心翼翼,语气却坚定不移。

「你不必怕难为情,留你一人在此处受苦,我又怎能安心呢?」

「民妇并非客气,实在是……无法弃丈夫而不顾……」

「愚昧!」赵抒琬按捺不住呵斥道:「他这般糟蹋你,你还想跟着他活受罪!」

孙萍的眼眶瞬间泛红,先是愣了一愣,才答道:「即为夫妻,自该甘苦与共,不离不弃。」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身上那些疤痕淤青不曾存在。

「要是夫妻同心,自当如此。他既不懂得疼惜你,你何苦为了他而与孩子们分离呢?」刘采薇轻轻拉过她的手腕,温声道:「快去收拾细软,咱们一会就启程。」

孙萍将手一抽,忽然一骨碌跪在地上,「求夫人别再逼民妇了,错不在他,都是我不好……」

「究竟怎麽回事?」赵抒琬好奇问道。然而,任凭她如何追击,孙萍皆顾左右而言它,纠缠许久也问不出端倪来。

「气死人了!你不说,要我们如何帮你?」

望着两名孩子,孙萍心中依依难舍,「您们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以後囡囡和囝囝就劳烦夫人费心了。」

牛皮灯笼,点也点不明,总不能将人强押到府上。刘采薇哄着要娘亲抱而大哭的囝囝,一边安抚频频落泪回头望的囡囡,耳畔还传来小郡主气鼓鼓的斥责声,折腾了好一会,才成功让众人上了马车。

自午时送走孙萍母女,赵浩然便到官媒府办事,直到申时回来,见两名孩子又出现在府中,不觉有些意外。他问清缘由,立即派人到孙萍家暗守,若是张梧晟再伤害妻子,便可逮个正着。

眼前的囡囡满腹心事、忧心忡忡,赵浩然见了心生恻隐,趋近她安慰道:「别担心,本王派去的侍卫会保护你娘。你先在这安心住下吧!」

如初识时般,他一靠近囡囡立即後退,战战兢兢说了声谢谢。她虽明白叔叔并非坏人,一时三刻间仍无法解除对成年男子的恐惧。

赵浩然看在眼里,有意向她示好,於是从刘采薇手中接过囝囝,明知他听不懂,仍自顾自地对他说话:「小家伙,你见过蓝绿色的鸟儿吗?还有金银鳞片、亮闪闪的鱼儿,就在叔叔家的花园,咱们这就去看。」

随即,赵浩然假装不经意瞥见囡囡,问道:「姐姐也一起来吗?」小姑娘听见有漂亮的鱼儿鸟儿,自然好奇想看,轻轻点了点头。

囡囡紧贴着刘采薇,走在离赵浩然最远的一侧。刘采薇见状,立即将她带到夫君身边:「好想抱抱囝囝,由王爷来牵囡囡,可好?」

赵浩然和囡囡皆是一怔,望着她畏缩的目光,他有感进退维谷,想要牵她,又担心令她更害怕。该死,怎麽比初次握薇儿的手还要纠结?他暗骂自己优柔寡断,随即把心一横,伸手牵过那只有些粗糙的小手,若无其事道:「走吧!」

起初囡囡有些拘谨,手儿被牵,人却站得远远的,与赵浩然保持距离。走着走着,厚掌传来的温度渐渐令她寻回似曾相识的感觉。曾几何时,爹爹也曾这般牵着她,陪她慢行。不过几年光景,唾手可得的天伦乐经已不复存在。

园子内的翠鸟长期被处於优渥环境,早已不怕人。见主人到来,三五只鸟儿朝他们飞来,当中颜色特别鲜艳的一只,还停驻在赵浩然肩上。他轻易捉住,递到囡囡面前,她新奇地瞧着蓝羽绿斑、腹部橙黄的鸟儿,却迟迟不敢接下。

「别怕,它不会啄人的。”」

囡囡半信半疑,将翠鸟放到掌心。鸟儿单脚站立,安静地仰望眼前的女孩,吱吱吱地朝她发出善意之声。见它可爱讨喜,囡囡以指尖轻抚那艳丽的羽毛,好柔好暖……她忧愁的脸庞不经意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欢颜。

她终於笑了。赵浩然瞧得心花怒放,思量着如何再逗她开心。

「想荡秋千吗?」不等她回应,他已拉起她的手儿快步往松树下走去,随即扶她坐上秋千。他站在囡囡後方,一遍又一遍地将秋千推高。他的动作如此谨慎,神色如此温柔,刘采薇见了心中泛起暖意,心想要是将来有了孩儿,他必定很疼爱他们。

待秋千摆动适度,赵浩然便停下手来,叮嘱她自个儿小心玩。他到附近花丛采了一些小花,一朵朵地串了起来,像是在编织什麽。

「叔叔……」囡囡玩够了想要下来,向他求助。他截停秋千扶她下来,再将刚编好的花手环递给她,「这个送你,喜欢吗?」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手环戴上。这浅紫色的小花好美,经过花丛时她看得目不转睛,没想到竟然被叔叔发现了。

「让姐姐瞧瞧漂不漂亮?」刘采薇来到囡囡身旁,见了那簇花儿不禁惊呼:「啊,是爹爹最心爱的丁香!」

赵浩然早有准备,从袖口中又取出一个花手环,利落地套在夫人的玉腕,笑道:「也送你一个,千万别告诉爹是我采的。」刘采薇霎时哭笑不得,莫明其妙成了采花共犯,自然也不好告发他了。

「手儿酸吗?」他从刘采薇手中接过囝囝,领着大姑娘与小丫头到池边观鱼。

放眼望去,一池皆是橙白相间,带着点点黑斑的鲤鱼。囡囡睁大眼睛搜遍全池,就是寻不着她想见到的鱼儿。赵浩然留意了她许久,突然指着某处岩石旁边问道:「你在找这个吧?」

囡囡一看,雀跃欢呼道:「真有金银色的鱼儿!」

「这是金银鲤,你看,哪儿还有两条,待会让你喂它们吃东西。」

府里的鲤鱼多以鱼虫饲养,偶尔配给馒头乾粮。赵浩然让人备了些白面馒头,交给囡囡喂食。她将馒头撕成小块,逐一投入池中,引得鱼儿迅速游来,争相取食,为池塘增添不少生气。

「嗯、嗯……」囝囝伸长手儿,向姐姐求讨,那些雪白白的馒头,他也想要呢!

囡囡以为他也想喂鱼,撕了两小块给他。这家伙竟豪迈地一把往口里塞,含入口中方知味如嚼蜡,气得他咿咿呀呀叫着把食物吐出来。

「囝囝,这是给鱼儿吃的!」囡囡急着教训弟弟。赵浩然看得有趣,捏着他柔嫩嫩的脸蛋哈哈大笑。

「馋嘴猫。」刘采薇替他擦去嘴边和衣衫上的馒头残渣,笑道:「待会做好吃的糕儿给你吃。」

夕阳西下,小夫妻携着两名孩子漫步行回厢房,囡囡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拘谨,愉快地让赵浩然牵着。

「玩得开心吗?」刘采薇轻抚囡囡的头问她。

她点点头,心想要是娘亲有在就更好了。提到娘亲,囡囡脸上的愉悦瞬间转为黯然,愧意与焦虑不觉涌上心头。她自个儿在这里过得舒服高兴,娘亲在家肯定难受得紧,明日爹爹招惹的债主又要上门了,也不知娘亲该怎麽办?

刘采薇见她神情有异,追问之下她才和盘托出。

赵浩然默默听着,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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