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余生,如今尚能在府中与好友们相聚小酌,江宥平有感分外珍惜。
当他举起酒杯轻啜一口,挑剔的毛病却又犯了:「怎麽如此乏味?令狐,你也太小气了,带的什麽廉价酒水?」
令狐赫白了他一眼,故作委屈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是用心良苦啊!喝太多醇浓烈酒,你一身裂口伤痕不发脓发烂才怪。」
江宥平挟了一块红豆卷,不以为然道:「喝两杯又不碍事,犯不着你操心。」
「你……」令狐赫正要反驳,徐淮轩连忙打圆场道:「令狐说的不无道理。宥平,既然这酒不合胃口,那喝茶吧!我带了洞庭碧螺春。」
等待丫鬟沏茶之时,他们聊起了梁尚钧的近况。
想到江宥平向来对属下管教严厉,赵浩然免不了向他叮嘱一番:「尚钧初来刑部当差,而且丧妻之痛犹新,这些日子你就待他宽容些。」
「请王爷放心,他办事认真勤快,我很满意。」江宥平对梁尚钧赞赏有加之余,亦道出心中疑惑:「不过说也奇怪,前些日子去探望他时,还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新婚翌日却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主动前来应职。」
令狐赫就爱与他抬杠:「人逢喜事,人家春风满面、意气风发有什麽稀奇?」
话音刚落,他後脑霎时一阵疼痛,不想而知,是挨了江宥平的纸扇功。「说话不经脑子吗?明知尚钧娶的是已故之人。」
赵浩然与徐淮轩对此场面视若无睹,怡然自得地斟酒挟菜。呼延恺玹则望着两人,不解问道:「逝者已矣,为他们办婚事还有意义吗?」
徐淮轩解释道:「由古至今,冥婚之所以盛行不衰,除了民间迷信,担心未婚鬼魂在阴间没有归宿,会到阳间作祟,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亲人对逝者的思念及疼爱。」
「没错。」赵浩然点头赞同:「前任官媒的手札就有好几宗冥婚记载,不外是父母为离世的子女寻求婚配、结阴亲的案子。想来是父母心疼孩子早夭,希望令他们泉下有伴,不至於孤寂无依。而尚钧坚持娶柳姑娘,是因为无法割舍对她的情意,想要兑现曾经对她许下的承诺。」
呼延恺玹对冥婚这事甚是好奇,忍不住又问:「据我所知,冥婚还分成活人与死人,以及死人与死人成亲这两类,不知当中的仪式有何区别?」
「除非早有婚约,否则一般冥婚仍需透过媒妁之言。若是双方皆已离世,家中长辈需写祭文,将婚事告知各自的子女。待纳征、择了吉日之後,便可将女方棺木迁移至男方墓地合葬,并以花轿抬送女方牌位至男方府上,此事便算礼成。」
徐淮轩喝了口碧螺春润润喉,又继续说:「起初冥婚纯粹是让已过世的男女配对,後来竟也开始了活人与死人的婚配,主要是为早逝女子寻找婆家,让她的牌位有个安置之处,并接受阳间夫君的香火供奉。成亲当日,将由亲友手执灵牌,与在世的新人拜堂。此外,也有以草人或纸扎人代表离世新人进行婚礼的。」
「然後呢?成亲当晚,鬼妻将回来与新郎共渡良宵吧?」难得沉默的令狐赫突然又打岔,他将双手缠绕到江宥平脖子上,装成女声凄厉惨叫道:「夫君——我来了——」
江宥平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抢白道:「少来闹,鬼神之说怎可信!」
「我也不信。」呼延恺玹附和道。
赵浩然则笑着说:「令狐,听你这麽一说本王倒有些怀疑了。该不会柳姑娘和尚钧成亲後,夜夜回来探望,尚钧心中安慰,就此振作起来了?」
令狐赫的脸瞬间惨白:「王爷,你在说笑吧?」
他的反应正中赵浩然下怀,坏笑着明知故问:「怎麽,害怕了?」
笑闹一番後,徐淮轩为此话题做了个总结:「无论鬼神是否有知,冥婚至少让亲属们有个精神寄托,也弥补了他们对於往生者的一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