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目光扫在赵浩然面上,梁尚钧「呸」的一声,不屑道:「卑鄙!」好端端的忽然全身麻痹,他不难猜想是对方下了药。他暗自运气,尝试解除身上的麻痹症状。
赵浩然确实使用无色无味的麻沸烟,让他吸入之後身体暂时麻醉,无法动弹。被揭穿使诈,赵浩然面无愧色,泰然坦诚道:「对付宵小,何须正派?」
「说,汞矿场一事,你到底知道多少?」随行的刑部尚书江宥平直入正题,他急於查出矿工伤亡及舞弊事件的幕後指使。
见梁尚钧不予理睬,赵浩然尝试与他谈条件:「坦白从宽,行窃之事本王可以不追究。」
「废话少说,要剐要杀尽管来。」朝廷命官害怕秘密被曝光,先打探後灭口的手段,已让好些清平村矿工遭了毒手,梁尚钧因而不想和他们多做纠缠。
此人硬气,拷问逼供绝非一时三刻得以成事,江宥平打手势道:「押回刑部,收监再审。王爷,宥平先告辞。」
稳住,梁尚钧反复提醒自己。他的经脉已恢复活络,四肢得以运用自如,此刻必须专注吐纳,方可以集中内力,断绳而出。
未几,紧压在梁尚钧肩上的四只手,忽然被股强大的力量抖开。看牢他的两名侍卫被震得後退几步,还未回过神来,同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抹黑影迅速从两人中间攒过。
「快追!」
梁尚钧恢复的速度出乎赵浩然的意料,他庆幸早已安排李少其守在钱库门外,两人武艺相当,再加上王府与刑部一众侍卫相助,梁尚钧铁定插翼难逃。
然而事与愿违,落入重围的梁尚钧势如破竹,以一夫当关之勇轻易打倒众多侍卫,逐渐突破一层又一层的包围。
赵浩然观望处於下风的众侍卫,猛然发现不对劲,少其怎麽不在?
当他瞧见竭力与梁尚钧抗衡的娉婷身影,就更为诧异。他明明吩咐小雪留守在薇儿、琬儿身侧,她怎麽在此充当侍卫捉贼?
少了李少其这个劲敌,几番拉锯战之後,梁尚钧顺利逃脱。他匆忙赶到大堂门前,想与柳沐昙会合、急欲带她离府,却不见伊人身影。
行仪的大堂、设宴的内厅,甚至连後院花丛、凉亭都找过了,仍然见不着她。梁尚钧开始懊悔自己过於鲁莽轻率,陪她来本就不该冒险行窃。
在後院找不到柳沐昙,躲在暗处的梁尚钧反而看见赵抒琬行色匆匆,东张西望,像是也在寻人。
正巧,於凉亭与几位达官夫人寒暄的刘采薇也瞧见了,连忙唤住她:「琬儿,你要去哪儿?」
「我要找哥哥!」清亮的嗓音焦躁中带着怒气。
刘采薇掏出丝帕,轻拭她额前的点点汗珠,关切问道:「怎麽啦?」
小郡主愤愤不平地告状:「少其莫名其妙捉了柳公子到内堂,说也说不听,我要叫哥评评理!」
霎时,刘采薇心中闪过疑问,负责监视柳沐昙的小雪为何没阻止此事?少其不是该协助王爷吗?怎会擅自行动?
「你哥有事在忙,嫂子陪你走一趟,嗯?」赵浩然在部署捉贼,她不能让赵抒琬打扰。前几日小雪跟踪柳沐昙不遂,却在市集听见他们之间一些对话,因而大胆猜测梁尚钧即是鬼面飞贼。赵浩然连同江宥平做好万全准备,要是梁尚钧出席及笄礼并有所行动,他们即可来一招请君入瓮。
梁尚钧悄然尾随她俩,终於来到了赵浩然议事用的内堂。他藏身玄关之後,伺机待发。堂内有李少其,还要顾及外头一帮侍卫随时寻至,然而他不能再拖延,只因四肢被缚、跪坐於堂前的女孩,脸色愈发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沐昙你怎麽了?」赵抒琬轻轻扶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腰间,对李少其怒斥:「还不快放人!」
李少其见状,顿时升起倔脾气:「不放,等王爷到来自行定夺。」
「你俩稍安勿躁。少其,柳公子究竟犯了何事?」
「他对郡主无礼。」
「才不是,无礼的是你!」
两人吵嘴,一人调解,忙得不亦乐乎。
李少其忙於招架郡主的斥责和夫人的质问,忽然察觉一抹身影迅速闯入内堂。「小心!」他将刘采薇和赵抒琬护在身後,一挥长剑挡住梁尚钧的去路。
为免入王府招人怀疑,梁尚钧仅带了一把防身小刀,令武艺与他旗鼓相当的李少其占尽了优势,频频将他往外迫退,以确保刘采薇和赵抒琬处於安全距离。
劲敌难缠,此时四处搜查的侍卫又闻声而来,梁尚钧要救柳沐昙更是难上加难。
「保护夫人郡主离开!」
混乱中,李少其吆喝着,面对敌人一刻也不敢大意。反而梁尚钧有些分心,对抗侍
卫之余,不时观望柳沐昙的状况。
他瞧见赵抒琬命人替柳沐昙松绑,貌似要押着她一同离开。她在她俩搀扶下勉力站起来,刚走了几步,身子忽然瘫软,不支倒下。
「停!」梁尚钧当即抛下小刀,伸出拳头紧握的双手:「快找大夫救她,我任你们处置!」
她失去意识前,清清楚楚听见这句话。
他为了她,自甘被俘。
一阵骚动平息下来,众人总算有机会心平气和把话说明白。
议事堂前,经过赵浩然再三解释,梁尚钧总算卸下敌意,相信他俩真心彻查矿场一案,亦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告知。
两个月前,矿场主人逝世,由少主接手。少主无心经营金矿,另行开发矿场,将多数矿工调派至该处采集汞。新矿地的凿架建立得草率,加上汞水含毒,意外伤亡或中毒者不计其数。
有别於已故矿主的仁厚,不但给予可观抚恤金,并致力安顿家眷日後生计,少主对於因工伤亡者一律以一贯铜钱打发,此外不再多予理会。
苦主家属无奈前来衙门伸冤,知府黄大人极为重视此案,差遣梁尚钧、柳牧竹等捕快往矿场查探。哪知没过几日,户部尚书贺大人亲临府衙,召见黄大人闭门会谈足足半个时辰,接着所有捕快被勒令禁止再查此案。
「贺启珉?」江宥平向赵浩然使个眼色,听见与此人有关他并不意外。赵浩然接着问:「可知他们采汞作何用途?」
「我曾跟踪那少主一些时日,他常流连烟花之地,贩售五石散予出来寻欢的纨绔子弟,当中有者还主动求购,几乎每回皆供不应求,汞水必是为了炼化大量五石散而采。後来我不满黄大人畏惧强权,只顾独善其身,於是离职迁居於清平村,擅自追查炼制五石散之处,可惜至今仍无所获。」
真相终於大白,此事比少报矿收,欺圣瞒税来得严重。五石散虽有壮阳作用,但毒性极重,对身体有害无益,大量炼化贩售谋利,无疑在荼毒大宋子民。
江宥平一拱手,客气道:「多谢你的情报,本官必会鼎力彻查,捣破炼毒此等不法勾当。」
赵浩然亦朝他善意笑道:「以後矿民有任何需要,直接找本王帮忙就是。戴着鬼面飞檐走壁,那有多麻烦。」言下之意,他对失窃一事毫不追究,还愿意随时施赠解囊。
未几,门外丫鬟前来通报,说是柳姑娘醒了,请梁尚钧过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