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期盼,换来的却是挫败,难免令人心灰意冷。
叶春娇忽忽悠悠地在街道游荡,不知该何去何从。徘徊几许,她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米铺,也很自然地做起了搬运的工作。劳动体力的同时,空荡荡的心总算有了几分踏实感。
过了不久,曾翟南也回来了。
由於有过几次落第的经验,这一次他选择逃避不去观榜。然而,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在官媒府的时候,他无心相亲而把机会让给了叶春娇原本的对象。
原以为会在赌试中完胜的赵浩然,回官媒府後不忿将他训了一顿。骂归骂,他依然把及第的好消息告诉这位新科贡士,并调侃他没去看榜太可惜,失去了被名门招婿的好机会。
曾翟南暗自打量叶春娇,见她神情比往年更落寞,心知那是她付出了许多努力的缘故。
「阿春,你还好吧?」
她重重地把肩上的米放到地上:「被拒绝了,谁会好啊?」
「你轻点,放假损坏货品也是要扣工钱的。」他坦白说出心中想法:「试了那麽多次,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不是说你不好,而是那些人太肤浅。」
「没错,是我太天真、不自量力。但我宁愿做白日梦,也不想随便把自己嫁出去。」
「你年纪也不小了,三年又三年要蹉跎到什麽时候?」
「你有资格说我吗?连放榜也不敢看的缩头乌龟!」
「那又怎样?至少我考……」他被揶揄得忍不住想炫耀及第喜讯,但顾及她失落心情,这才及时住口。
「你什麽你?说句话也吞吞吐吐!」
火药味正蔓延开来,幸好掌柜带人进来找她,总算止住一场争吵。
想见叶春娇的是一位书生,她盯着人家看了许久,感觉有点面善,却想不起再哪里见过。
那书生知道她忘了自己,於是重提他俩相识的过程:「叶姑娘不记得我了吗?去年我赴京赶考经过树林,不慎掉入猎人设下的陷阱,还好姑娘出手相救,我才能如期应考。」
「啊,是你呀!叫杨什麽来着?高中了来向我报喜吗?」
「小生杨谦,侥幸考获第八名。此次前来除了报喜,另外还想履行承诺。」
「什麽承诺?」
「姑娘曾经要求的事,难道也忘了吗?」
叶春娇脑海重现当日情景。将杨谦从坑洞救出来後,她替他包扎伤口,还搀扶他到亲戚家借宿。临别之际,他向她连声道谢。当时她开玩笑说了一句:「真要谢我,会试及第後娶我吧!」
如今,一句戏言获得他认真对待,她反倒有些心虚:「杨公子真的想娶我吗?」
杨谦正色答道:「婚姻大事岂有说假的?」
他问了她家中情况,并承诺殿试之後将会前去提亲。
送走了杨谦,叶春娇狠狠捏痛自己的手臂,依旧觉得难以置信。她拉起曾翟南的手说:「快给我一拳,把我从梦中打醒!」
「是真的。」他为她感到高兴:「恭喜你守得云开。」
自婚事有着落後,叶春娇言行间总是透露着待嫁情怀。
她边工作边哼着情歌小调,听得肉麻的曾翟南忍不住赠她一句:「风骚!」
她半开玩笑道:「我承认我是,不爱听可以走开。」
「谁稀罕。」
她没察觉他脸色变沉,继续说:「翟少,你觉得杨谦的人怎样?」
「不知道,我和他又不认识。」
「那第一次见他感觉如何?」
她的追问令他异常烦躁:「都说了我不知道。」
「不说就算,好端端生什麽气?」
莫明的情绪,他自己也难解。她能得偿所愿,他本该欣慰的。当她三不五时提起杨谦时,他的心却被梗住了般,极其不舒服。
他试着压制这种矛盾心情:「赵大人阅人无数,不如请他帮你看。」
翌日初次约会,她还真的拜托赵浩然前来评定未来夫婿。
叶春娇听从赵浩然的建议,故意迟到二刻。久坐不见伊人前来,杨谦叫了壶茶,怡然自得地看书。等她匆匆赶来,他倒了杯茶给她,平静地问:「你来啦?」
「对不起,我一放工就赶着回家换装,结果还是迟到了。」
杨谦端详被刘采薇悉心打扮的她,赞许道:「这麽打扮很好看。不过,以後工作晚了直接过来就好,不必太劳累。」
「你不怕我让你丢脸?」
「无妨。」
邻座的赵浩然开始点评:「耐性佳,脾气好,而且不以貌取人。」
刘采薇点头认同,曾翟南则不以为然:「下次让他等一个时辰看看?说什麽不打扮无妨,还不是怕等得不耐烦。」
点菜的时候,杨谦先征询叶春娇的意见。上菜了,他频频为她夹菜、倒茶。
「真体贴,服侍好周到。」
听爱妻这麽说,赵浩然立即夹了一块春卷喂她,狗腿道:「夫人,我也是。」
两道恩爱的光芒,刺伤了曾翟南的玻璃心,他不屑道:「点菜也要问人,没主见。人家没有手吗?要他献殷勤!」
「偏偏女人就爱这一套,薇儿你说是不是?」
刘采薇含羞不语,面上的甜蜜却是最好的答案。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叶春娇的吃相和仪态虽已改进,食量却不见减退。一阵狂风扫落叶,桌上餐盘顷刻见底。
「还想吃些什麽吗?」
「可以吗?我的食量有没有吓坏你?」
「不会,和开胃的人吃饭才痛快。想吃什麽尽管点。」杨谦将手帕递给她,指着嘴角笑道:「不过这里先擦一擦。」
他豪爽又细心,惹来小夫妻赞不绝口,偏偏熟龄大叔就爱唱反调:「扮阔绰、假大方,以後必定持家无道。」
年约十岁的店小二送来了热腾腾的过桥米线。孩子力气小,一碗汤捧得左倾右斜,真教人担心他会烫到手。赵浩然刚要站起来,杨谦已经跑过去把碗接住,亲自端回座位。
「怎麽样?没话说了吧?」
「心肠好未必不会花天酒地。」
「这就要请你的好朋友来证实了。」
赵浩然一打手势,醉月楼的如霜立即从远处的座位飞奔过来。
她一手放在曾翟南肩上,一手抚着他的脸,热络唤道:「翟南哥。」
赵浩然一翻白眼,低声斥道:「目标是前面右边那个男人,办完正经事才来调戏你的翟南哥。」
「打声招呼也不行,真小气。」她咕哝着往目标走去。
经过杨谦身旁,如霜假装重心不稳,失足往他身上倒去。
杨谦不躲开也不趁机揩油,双手扶住她的肩,礼貌问道:「姑娘没事吧?」
如霜娇滴滴答道:「幸好公子及时相助,小女子要怎麽报答你呢?」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她扭动腰肢,一边对他送秋波:「不如今晚来醉月楼,小女子让你免费。」
他拱手婉拒道:「在下心领了。我想和她单独谈心,请姑娘行个方便。」
「眼神笃定,进退合宜。不错,为人正派又沉稳。」赵浩然对他欣赏有加。
「要不是阿春在场,他早就答应人家了。」
刘采薇不同意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
「有句话叫知人口面不知心。」
「是你对人家有偏见吧?」赵浩然试图让他心服口服:「他身为贡士,攀龙附凤的机会多的是。阿春一贫如洗,姿色平凡,人家贪图她什麽?要不是真心想娶她,何必主动来找她?」
曾翟南顿时语塞,他心中不服气却无从辩驳,只好悻悻然措辞离开。
等他走远了,赵浩然笑道:「喝碗甜汤再回去,本王快被酸死了。」
刘采薇立即会意,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以前怎麽没瞧出来呢?」
「恐怕他自己也没察觉。」
望向邻座聊得开心的两人,他心想局势有变,一切又得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