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演奏啊,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做这些工作一个月吗?」他失笑道,「那我的碗盘费用大概会赔不完。」
「喂!你说得太过分了吧?好歹你也称赞我整理得很乾净啊。」我反驳,气愤的嘟嘴。
「那你会端餐盘吗?当客人一多,你能一次端好几盘,一点差错也不会犯?遇到困难时,能不慌不乱,灵机应变,脸上仍挂着待客笑容解决问题吗?」方禹昇抛出一串质问,让我心虚的低下头,这些事我的确办不到,还很有可能会为店里造成更多麻烦。
「那就好好演奏吧,我确认过你的实力了。」他语气与方才相比,柔化了许多。
「确认我的实力?你是指成果发表那天吗?」我上台经验根本不足,要找人演奏也要找像任伟伦或阿成学长这种的吧?
「怎麽知道不重要,你只需好好在舞台上演奏。这对你来说绝对是好事,既能接触吉他好提升能力,又有钱拿不是吗?」他嘴上噙着一抹深长的笑意,「而且,我相信你。」我登即说不出话来,原以为暑假能提升吉他演奏技巧的计划无法实行了,没想到这份工作与我的计画完全相符,甚至拥有属於自己的舞台。
「但我上台表演的次数不够多,能力也不及任伟伦,你为何要找我而不是找他?」
此话一说出口,方禹昇的笑容也跟着褪去。
「没必要。」他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下台阶回到吧台里,从细麻绳上拿下一张订单。
我脱下围裙,将它摺好後走到吧台前坐下。
「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我一直都很好奇。」我双手交叠在桌面,身子微向前倾,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低头料理的男孩。
「你和任伟伦还是朋友吗?」
方禹昇停下动作,头依然低垂,见他没回答我又继续说。
「我看他很关心你,但你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呢。虽然你说你的个性本来就是如此,不过看到任伟伦一听见你名字时的表情,我便忍不住开始想你们到底是什麽关系。」
「我没把他当朋友,是他一厢情愿。」良久,他开口,并继续手边的工作。
「什麽意思?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答应他会进到吉他社吗?即便你每次旷课,但实质上你还是我们社团的社员。」我狐疑的皱眉。
「我原本就不想加入吉他社,是他硬拉我进去的。」他淡漠地回答。
「发生了什麽事吗?」我虽然很好奇,但仍小心翼翼的问。
「因为他害死了我哥哥,懂了吗?明白了吗?」他抬起头盯着我,木无表情的脸多了份哀戚。
我立即语塞,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这回答太令我震惊了……
「怎麽?还想继续听吗?」他语气冷然。
我哑然地别开视线。
突然,他双手撑着吧台桌面,身子向前倾斜,脸骤然靠近我。
「还是你怕我破坏你心中的任伟伦?」下一秒,他展开前所未见的笑颜,「如果你知道他的过去,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望着他,我知道这并非嘲讽,单纯只是想测试我对任伟伦的感情是否会因为听了他的话而动摇。
「会。」我猛然起身,带着坚定的口吻道,「不管他以前做过什麽事,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他,因为我认识的任伟伦和你所认识的不一样。」
他双手离开桌面,视线扎人,「我们认识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吗?而且,就你刚才所说的,就算得知他过去是个怎样的人也还是会继续喜欢他,那你为何不继续听下去?」
我心一惊,完全被他的话给牵着走。
「因为没有安全感吧?你害怕失去,是吧?」
「当然不是!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别挑拨我们的感情!」话一说完,我便转身气呼呼的离开,连围裙还紧握在手中也浑然不知。
***
一回到家走到客厅,就见爸垂着头,手中的报纸散落在地面,一个人坐在满桌菜肴前打盹。
见状,我揪着一颗心走到爸身旁。
「爸爸你在这里睡会感冒的。」我轻轻摇动他的肩,他这才一脸惺忪的抬头看我。
「你吃饭了吗?我煮了很多呢,只是手艺没你妈来的好。」视线往下拉,爸爸的手处处贴着OK蹦,他平常光是忙工作的事就被搞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时间下厨,想必他煮这顿晚餐肯定非常地艰辛。
望着爸爸的手,我眼眶发酸,心中既感动又愧疚。
「爸爸谢谢你,你下班回来应该很累了,不必这麽费心再帮我煮晚餐啦。」
「怎麽会?我这几天都会提早下班,也会负责好好照顾你,这件事我也已经和你妈商量过了。别想太多,知道吗?」他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瓜。
我抿着嘴点头,内疚感不停地从心中流溢而出。
为了弥补自己所犯的错,明明告诉他们也只需被骂一骂、念一念就没事了,但我还是选择欺骗他们。
「食物都凉了,我先热一热吧。这段时间你就先去洗个澡,我看你一脸疲惫,是练习过度吗?」他拿起桌上的一盘青菜,放入微波卢中。
我心虚的别过头,「嗯,对啊。」
「是吗?那你手上拿的是什麽?」爸盯着我手中的东西好一会儿,我才惊觉不妙,双手连忙向後一藏。
但因为我的动作太过刻意,爸眯起眼,满是怀疑地走向我,并俐落的从我身後抽走我手中的软布。
摊开一看,是我离开Sunset日式料理店前未还的围裙。
「你去打工?」父亲大人扬声道,表情极为震惊。
「不是说要社团练习?」
谎言被揭穿的当下,我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岱漪,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麽回事?」爸紧皱眉头,手举着围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我终於诚实招供,「我弄坏了人家一桌一万元的食材,因为怕被你们骂,才瞒着你们这件事偷偷去打工。」
当情况变得很糟糕,就连等待别人的反应也让人痛苦难耐。
「没把事情搞砸吧?」
欸?爸爸的反应所料未及的平静,彷佛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摔破了两三个杯子,但整体下来被称赞做得很好。」我声如细蚊地说。
「那就好。」爸将围裙塞进我手里,转身将刚微波好的菜拿出。
「你不生气吗?」我偏头,纳闷的问。
「我和你妈只是怕你因粗心大意,没办法好好完成一件工作,并非不想让你去打工。我会这麽问你,只是想知道你在那边的状况,但听到你被赞赏,这让我安心许多。女儿长大能独立了,作为父亲的怎麽会骂你呢?好了,你快去洗澡吧!有话等会儿再说。」爸边说边将我推出客厅。
站在走廊中,我有些失神的回头望着爸的背影,心中的暖流流遍全身。
我的父母总是这样,总让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不会过问太多,只要我不搞砸一切,给别人带来麻烦;只要我的成长道路上不走歪路,脚踏实地,他们就会放手让我去做。
尽管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