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琴弦声回荡在社办内,旋律的温柔包里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好似花园、山岳和海洋就近在眼前,既让人感到放松,又能静下心来,连倚在我臂膀的柯婷也一样,沉醉在其中,轻阖着双眼倾注於任伟伦弹奏着凯文柯恩的『SundialDreams』。
一听到老师大喊放暑假,大多学生马上相约到其他地方玩乐去,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少之又少。而我们就是少数之一,就算是学期的最後一天,身为严师的任伟伦也绝不允许松懈这回事。
「听完伟伦弹的吉他後,我的心情好很多,心中甚至流窜着一股暖意。」柯婷笑得甚是甜美,对方则回以温柔的笑容。
「这首歌的创作人叫凯文柯恩,原本是钢琴演奏,如果你喜欢他的音乐我家有CD可以借你。」
「其实我可以借你。」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音乐专辑,正是凯文柯恩的钢琴CD。
那张CD是前几天我在爸爸的书房里找到的,为了寻找一些好听的歌曲,我向他借了几张回房间听。爸爸非常喜欢听音乐,所以时常收藏一些CD专辑,这也是为什麽我小时候会被送去音乐班的原因。
「喔?没想到你也会听这种音乐,难得志趣相投。」他喜眉笑道。
我内心一阵欣喜若狂,不管前一句话是袌是贬,听到「志趣相投」这四个字就足以让我花开朵朵。
「很高兴听你这麽说。」我回以不明不白的话,却不见他脸上的疑惑,而是更深切的笑容。
这太犯规了!我紧咬下唇,手压在胸前感受心脏狂乱跳动的紊乱节奏,是想杀死谁啊!
幸好,有人适时给了我镇定剂。
「谢谢你们。」柯婷声如细蚊,脸骤然下沉,「抱歉,刚刚在教室里让你们担心了......」她凝视着某个定点,呈现放空状态。
「老实说看到你位成绩退步而难过,我着实感到惭愧。」我搔搔头。
「那是因为你不认真吧?之前有次段考不是很好吗?我记得是……」任伟伦摩娑着下巴思索着,没多久居然对我压在书包下的成绩单动歪脑筋。
「别乱看啦!」我没好气地上前抢回成绩单,随意塞进书包里,负气地又坐回柯婷身旁的位子。
「喂,别生气啦,我逗你的。」瞧他开怀大笑样子,我马上回以一记白眼。
「欸,纪岱漪,好歹我也教过你功课吧?你能考好我可是功不可没啊!」没想到恶魔严师也有对学生低声下气的一天,真爽快。
想当然,好不容易看到他低声下气的样子,我乐的合不拢嘴,差点忘了眼前还有消沉的女孩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我轻咳了两声,做人还是得懂得设身处地为人着想。倘若在我消沉之时,朋友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或不小心忽视了我,心里难免会感到气愤。
「柯婷未来有什麽梦想吗?」我将矛头指向柯婷。
既然她不是为了成绩而念书,那肯定是有什麽梦想才能带给她这麽大的动力拚好成绩吧!
等了半晌,她才露出不一样的神情,那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
「当然是未将来做准备,我不想一直依靠爸爸每个月汇过来的钱。」忽然,她的眼神变得黯然。
「但我们都还只是学生,且你每天都要到医院照顾阿桑,回家後除了念书,还得面对你妈妈跟叔叔。把自己逼得这麽紧有时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句点未下,右方突然飞来了个肘击,正中要害,呜呼哀哉!
啊,要害是指我脆弱的肚子。
「是因为你妈跟叔叔吗?其实你爸爸汇过来的钱都被他们两个花光了对吧?」我楞然地看了看任伟伦,再看看默默点头,神色黯淡的柯婷。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柯婷,「那你的生活费呢?难到赌博比女儿重要吗?」面对柯停的冷静,我只感到忿忿不平。
真不懂那些不好好工作赚钱却爱好赌博酗酒,只会妄想每个月汇钱过来的大人在想些什麽。
既然结了婚生了小孩不是就该担起责任吗?明明离婚是大人之间的事,在决定该跟谁走时,柯婷最後还是选择留在妈妈身边,因为她知道妈妈需要人照顾,光靠叔叔是不够的。
但她妈妈居然将孩子弃之不顾,任她被武力威胁,任她的骨肉被抽的满身是伤。
我明白自己不是当事人不该说这麽多,但看她这麽努力身上却得莫名其妙的负伤心里就难受。
唉,其实在某方面我还真的无法理解柯婷到底在想什麽,为了这样的大人,何必再忍气吞声?还是她觉得这样很不孝道?
我们谁也无法随意替她做决定,那是她的选择也不希望我们插手,因此我们只能在心底默默未她祈祷,陪伴她并帮助她。
「生气无法解决什麽。」不知何时,任伟伦就站在我面前,双手交叉於胸前,倾身与我的眼眸对焦。
反应迟钝的我,意识到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吓得後退三步,「我哪有生气……只是在想柯婷背负的压力有多重,如果能为她做些什麽就好了。」我困窘的别开脸,看向泪眼汪汪的柯婷。
「又怎麽了?」现在我最怕的就是柯婷的眼泪。
「没事啦......只是觉的感动罢了。」霎时之间她的眼泪扑簌簌掉落,「没想到岱漪这麽关心我,还为我烦恼这麽多。」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让人觉得可爱。
「傻瓜,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说过别把什麽是都闷在心里,就算家人无法陪伴你,但还有我们啊!只是我不擅长安慰别人就是了。」想起刚才任伟伦的致命肘击,想必是怕我又在柯婷的伤口上撒盐,但也不用用这种方式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吧!
真是不懂惜玉怜香的家伙!
「别怪我刚才动粗,情急之下我找不到适合的方式制止你继续说下去,但还是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任伟伦竟然接了我的OS,他有读心术吗?
不,别啊!恶魔严师就算了,若有读心术他就轻易读出我对他的感情了
「这件事等有空再找你算帐!」我狠瞪他一眼。
「谢谢你们,对我来说你们都很重要,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人。」柯婷伸手拉住了我和任伟伦的手,望着我们的双眸泪光闪闪,就像个与妈妈走散想找人求助的孩子。
「不会,你不会失去我们,因为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我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温声道。
『永远』到底有多远呢?是心灵上的永久还是时间上的一辈子?
没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我明明喜欢任伟伦,对於目前的现状我应该不会感到满足才对,然而我又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误会着柯婷。
『我们要一直当最好的朋友!』
那张灿容,那高声的宣言,紧紧勾住我跟任伟伦的画面再度忆起。
在感情上我老是被忌妒之心给蒙蔽了那颗怜悯之心,怎麽都没想过柯婷的心里并非想着任伟伦,而是我们四人之间永久的情谊。
她要的只是一个有安全感的庇护所,而我们正是她在最脆弱时恰好出现的羁绊。
对於感情之事我是如此迷茫,然眼前的少女眸中所流露的无助,以及之前我单方面对她的误解,都让我不得不暂时冻结这段感情。
对她来说我们是她唯一的希冀,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陪伴与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