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夕阳出现,就代表着一天的结束,不管当天所发生的一切是好是坏,都能将之化为珍贵的回忆。』
高一生活,白驹过隙,好不容易相识的同班同学将因分组而分配至不同班级,心中着实感到些许的不舍。
然而学期末的这天我却异常地开心。
「噢耶!我AllPass!」我高举着成绩单,开心地挥舞着。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夜以继日的苦读竟然见效了!虽然在准备期末考时我完全是依临时抱佛脚的心态在准备,因此就算全科通过也只是侥幸,毕竟分数都刚好低空飞过。
「可恶啊!」林苡倩爆出一声哭号,还能听见後头揉纸的沙沙声。
「唉,这大概是当水鬼的报应吧。」我转身拍拍她的肩,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的说了声「好好加油」。
「呜呜,为什麽是数学不及格,还五十九分!」她将脸埋进被她揉到皱烂的成绩单中哀嚎着。
「还不是因为你到图书馆都在睡觉。」我喃喃吐槽,不想让她听见。
「你说什麽?」但我相信听力超好的她肯定听得一清二楚,光看她那恶狠狠的眼神就知道。
「没什麽。」还是赶紧撇开话题,免得又遭到野蛮女的武力行为:「你待会还要去找方禹昇吗?」面对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她略圆了眼,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当然没有,我要回家。」良久,她开口,眸中的神韵出乎我意料的平静。
「回家?我们林苡倩什麽时候变成乖宝宝了?」上学期末还兴冲冲的揪我们去唱KTV,这回竟然直接回家。
我能保证,原因绝非成绩不及格而皮绷紧等着回家被骂,她从不为了成绩心烦,就算考差了还是笑容满面,大吃特吃,完全是个标准的吃货。
「当然是有事才乖乖回家。」这回她没有反驳我,眼神倒是黯淡下来。
「你…..还好吗?」从她的眼神中臆测,可能是家里出了什麽事。
我曾去过林苡倩的家两三次,她的爸爸是公务人员,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因此她妈妈选择在家当家庭主妇。
他们夫妻俩鹣鲽情深,一家更是和乐融融,每当我到他们家,夫妻俩总会热情地招待我。
只是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林苡倩也不一定会告诉我,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家务事,外人不好插手。
有时多余的关心也会使人厌烦,因此得懂得适度释放关切之情。
「没事啦,回个家而已。」不出我所料,依她敷衍的回应就是想避开话题。
「好吧。」我背起摆在座位旁的吉他,轻拍她的肩,「感觉你最近有很多烦心事,虽然我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但如果你愿意就打电话告诉我吧!我会尽量飞奔到你身边的。」
这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有些夸张,但依我鸡婆多事的个性,就算是深夜子时,在没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情况下,我绝对会赶过去的。
「你就是这样。」
「我怎麽了?」对方突然丢出这句话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她老爱讲话讲到一半再让我去猜。假若我猜不到她也不会说,除非她自己想告诉我。
「说出这种话让人想依赖你。」她扯了下嘴角。
「你这句话柯婷也对我说过呢!」就在我第一次送她回家那天。
「喔~这麽早就对你说过这种话啦?」她挑眉,环抱着双臂。
「怎麽有种我的肉肉妹要被抢走的感觉咧~」林苡倩怪腔怪调地唱着。
「喂,什麽肉肉妹啦!我这是婴儿肥好吗?」我有些哀伤的捏捏自己的脸颊。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虽然我之前跟你说如果你没察觉到柯婷有什麽变化,那就是我猜测有误,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要有一点戒备......不过」她的视线落向了前方,沉声道,「也或许真的是我判断错误。」
她的视线没有移开,始终停留在同个位置,我不明所以也跟着看去。
坐在讲桌前的任伟伦,正用充满担忧的眼神望着旁边头始终低垂的柯婷。
从我这个角度来看,柯婷的双肩微微地在颤抖,不一会儿举起手到脸庞抹了一把。
我想原因大概出自於段考退步,包括家里失加给她的压力让她终於溃堤,毕竟她的校排其实没什麽影响,依旧名列前茅。
而任伟伦则在一旁安慰她,只是似乎没什麽效果,柯婷的抽泣声并为停歇。
「不去安慰她吗?还是你在意的不是柯婷?」林苡倩霎时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是,我当然会去安慰......只是我现在心情有些复杂,抱歉。」
这种心情,我无法言喻,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我喜欢的人,真的要我认真说出自己的感觉,那大概是『无奈』吧!
「那就快点告白吧!先回家了,掰掰。」
道别完我依旧站在原地,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眼中,才握紧背带走到急需安慰的女孩身旁。
任伟伦一见到我双眸立即为之一亮,就像看到救星似的。但我选择低下头环抱哭泣的柯婷,只因不想看到他为别的女孩担忧的表情。
「别哭了。」我紧抱着柯婷,用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她似乎有好几天没好好整理自己柔顺的长发了。
「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硬是故作坚强最後还是会承受不住的……有什麽事真的可以告诉我们,至少有个管道纾缓自己的压力」她紧抓着我的手臂将脸埋进我的肩膀,哭声细弱如蚊。
我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润,以及她点头时用下巴摩娑着我衬衫的触感。
安慰之余,我抬头看着手足无措的的任伟伦,放在大腿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还能看见泛白的指关节,可见他有多担心柯婷。
我对他皱了几下眉头,用表情示意他说点什麽。看着怀中的女孩,这种时候我不该再将私人感情掺入其中,而是要陪伴她、安慰她。
这样的我,果然很矛盾呢。
一面怜悯她的遭遇,一面既妒她跟任伟伦走得如此近。
良久,任伟伦终於开口,「我弹吉他给你听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家人带来的重重压力的确会让人在小小的挫败上感到难过与不甘。」他伸出微颤抖的手轻摸着柯婷的头顶,「因为不容许失败,而迫使自己成为一个完美的人,正常人一定会感到疲惫的。」
我没有别开视线,望着任伟伦如此忧心,以及那双轻柔安抚柯婷的手,尽管教室内非常地吵杂,尽管怀中的女孩仍然在颤抖着。
此时此刻,我只闻见自己沉重紊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