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盡豪華 — 二、情網(一)

摄影大赛前,康强又安排了两次出游。子怀虽不赞成和朱丽出去,但因我兴趣浓厚,又怕朱丽有企图,只好勉强陪着。

第一次,康强安排去阳明山,但他一直忙着连络事情,手机不离手。逸欣和子怀都参加,两人一路上都在讨论结婚的细节,我插不上嘴,只好一个人走着。朱丽少了聊天的人,渐渐和孤独的我走在一起。她很健谈,也能聆听,是个很好的伴。在她不断涌出的话题中,我们很快就有了共通的话题─摄影与模特儿。

第二次出游,地点在淡水,康强选的时间正好是林子怀和逸欣拍婚纱的前一天,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法参加。

康强九点来电说公司临时有要紧的事得去加班,要我和朱丽自己去练习。我本想取消这次行程,但康强说朱丽今天上午十点在淡水渡船头有一个外景通告,因为和我们约的地点相近,所以他答应送她一程。她的经纪人已经自行前往,临时找不到送她的人,拜托我别取消行程,才不会被认为我们过河拆桥。我只好依照他给我的电话和朱丽连络,随即开车去接她。

今天的朱丽不同於之前,几乎可以用集天地灵气、美丽於一身来形容。连我这个酷爱大自然,终年与大自然为伍的人都被这位清丽佳人深深迷惑。

一路上,我显得特别安静,她也不像上次侃侃而谈,除了见面时谢谢我代替她表哥来接她外,我们之间就剩下绅士与淑女的礼貌互动。

今天,我不在乎开车的速度,只在乎安全和平稳,因此,到达渔人码头时已经九点五十分,距离她通告的时间只剩十分钟。

她的通告是为一家直销公司作商品代言,虽然只是一家小公司,但从她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对工作的敬业和认真。在不影响他们工作的情况下,我被允许在一旁观摩,趁机我也捕捉了几张精彩的画面。这种经验难得又可贵,不禁让我打从心底感谢康强,也感谢朱丽给我这麽好的实习机会。

工作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她又和厂商、经纪人开了简短的会议,然後向我走来,说:「今天天气特别好,你…可以陪我一起看淡水夕照吗?」

淡水夕照是摄影爱好者至爱之景,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际遇,今天的天气似乎非常有机会捕抓到渴望而难得的镜头。我虽有点受宠若惊,却欣然点头答应。

她轻轻一笑,说:「中午的便当饭太硬,我只吃了一些,现在有点饿。距离夕阳西下还有一、二个钟头,我请你去吃淡水小吃—阿给,好吗?」

「好。」我说:「不过让我请你,今天收获最多的人是我,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阿给是小吃,我请;你要谢我,就得请豪华大餐。」她说:「今天别跟我争,下次,我听你安排。」

我们找到一家传说中的名店,吃完阿给出来,立刻被挤入岸边的人群中。

今天的天气奇佳,是早春难得的艶阳,因此吸引大批人潮来看夕阳。幸亏有朱丽,我们很快就占据观赏夕阳最佳的位置。我当然不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在夕阳西下的逆光中,我为她捕捉到最美的剪影,这是以前从没有的经验,而有人像剪影的画面比单纯的淡水夕照更添许多趣味。

当红红的太阳渐渐西沉,淡水河的河面不断泛起菊红的色彩,水面不断闪耀着金色的光亮;连天上的云彩也被染红了。

她带着甜甜的微笑注视着夕阳的每一个变化,她赞叹美丽的晚霞,也赞叹难得闲情享受淡水夕阳的光、亮与和煦的晚风。

随着时间偏晚,太阳完全沉入水平面,她跟着大众低叹、失落。忽然圆而红的太阳又跳出海平面,像一颗又大又圆的红宝石,她发出惊呼,脸上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慢慢地,那颗红宝石又沉入水底,天边只留下淡淡的红晕,最後连一抹红晕也完全消失。

我们和所有游客一样在叹息中离开河岸。

经过一段沉默的步履,好不容易她终於从大自然的绝美回到人寰,依然是那轻轻的一笑,我的心就在此刻游移了。

「谢谢你及时送我赶上通告,又陪我看夕阳。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放松、开心的一天。」她说:「我真的想谢谢你,让我请你吃晚餐吧!这样我就不必一个人吃饭了。」

我欣然接受她的邀约,但当然没有让她付帐,因为我的收获太多太精彩了。

晚餐时,她告诉我她已入选为选秀大赛的模特儿。她说:「拍我的作品如果能获得大奖,我就有机会和主办单签模特儿的合约;以後,工作就稳定了。」

「你是说,如果我拍你的作品入选,你就可以签约正式成为金成公司的模特儿。」

「只有上特优或优选的作品才可以,如果只是入选就没有机会了。」她笑着看我,说:「我是不是可以正式成为金成公司的签约模特儿?」随即表情严肃地说:「这个机会对我非常重要,我迫切需要一份稳定的薪水。」说完,她的眼眶泛红,但很快又平复情绪。

我没追问,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困境;至於她想要的机会,或许我帮得上忙。虽没有半点把握,但我已下定决心全力以赴。

「天生名模摄影大赛」当天,乌来风和日晒,阳光普照,有初夏的感觉,温而不热,凉爽而舒适。到场的模特儿各个精神抖擞,参赛者和游客把现场挤得热热闹闹的。

首先登场的是六名男模,穿着同款不同颜色的运动服,我和子怀各自选定目标,立刻展开行动。我记住朱丽告诉我的诀窍,不可以把人当山水,要跟着人移动,否则就会错过突发精采的镜头。所以,我的眼睛盯着目标游走,即使是如此陌生的人,我都必须在极短时间内找出他的特色,还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表情。

接下来是六名女模上场,也是穿着同款不同颜色的运动服,这六人中没有朱丽,我把她们当作暖身运动,好整以暇等待朱丽出场。

第三轮展示上班族的套装,朱丽第一个上场,她穿着一套米色衣裙,端庄大方,长发披肩,给人轻松舒适的感觉。她自信地走在舞台上,眼波自然地与我交会,就在那一刹,我及时按下快门。

接下来朱丽又上场两次,先是梳了个公主头,戴上简单粉银发饰,齐膝的淡蓝白点洋装,脚登小高跟,清丽脱俗,宛如遗世佳人。最後,她以一袭低胸削肩枣红亮缎紧身的晚宴服出场,长发在後颈挽了个髻,斜插一支孔雀翎,留了一小撮长发垂在香肩上,足登十寸高跟鞋,每走一步,孔雀翎就轻轻飘动,高贵典雅。

我不担心抹煞底片,只担心没留住她的清纯与美丽。

「天生名模摄影大赛」结束後,康强不再和我们提起朱丽;她就像平地而起的临时舞台一样,华丽出现,活动结束後就被拆除得一乾二净,连一点影踪也没有留下。

我和子怀在挑选参赛照片时,我的十组照片中,朱丽的三套衣服全上;而子怀的部分也有两张是她。子怀说:「她的确是当天最亮眼的星。」

由於婚礼在即,加上朱丽不再出现,子怀终於放下朱丽可能有企图的担忧。参赛照片寄出後,子怀和逸欣便在妈妈的大手笔下开开心心酬办终身大事。

两个月後,比赛结果出炉,子怀得了二个佳作,而我赢得了五个奖,包办特优、优选和三个佳作,其中有两张是朱丽,而她的套装照更得了特优奖。我想她的心愿终於可以得偿了,真的很恭喜她。

有了这次得奖的加持,艺欣摄影公司一下子打响名号,生意兴隆,子怀和逸欣非常高兴。而我,为了让子怀和逸欣安心当新人,担下公司大半的工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朱丽这个名字早被抛在脑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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