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青阳陵原所派出的使臣在隔日便抵达北星族领地,白承依照计画应下联姻之约,并允诺待瑶光身体休养些时日再上京完婚,使臣闻言欣喜回京覆命。
原本瑶光被下令不得参与村落的巡回义诊,但因此次瘟疫不幸扩散至柳州,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瑶光最终仍是加入义诊行列。
所幸柳州的疫情还不算太严重,而北星族义诊行之有年,於民间颇负盛名,再加上染疫的患者几乎康复如初,又替北星博得一桩美名。
义诊一结束,瑶光便和无同二人赶往京城与白承会合,但瑶光不巧在路上染了风寒,抵京後以养病为由婉谢青阳陵原洗尘宴的邀约,错过与若亲王相见的时机。
经一个月後仓促的筹备,若亲王和瑶光成婚之事大致上已成定局,青阳陵原亲拟皇榜昭告天下此桩联姻。消息一出,造成京城内未出阁的闺秀一番骚动,坊间甚至还传出若亲王其实另有意中之人,此次联姻乃被帝君所逼。
而这些闲言闲语自也传入瑶光耳中,不过她本人倒没有多挂心,仅一笑置之。
成婚当日,喜宴之上座无虚席,当中还有一位特别的身影──霏亲王。当她出现时,惊呼声此起彼落,原以为受到夏侯府谋逆案的牵连,会使她爵位被废甚至性命不保,但青阳陵原仅是收回她手上姚州的兵权,并将她软禁在京中。
众人才刚回神,又有眼尖者发现她腹部异常隆起,似是有孕在身,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但她置若罔闻,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迳自坐上主桌,半眼也没有正视过青阳陵原和杜月妍。
「吉时到──」喜婆领着各持牵红两端的新人入厅,依序完成结亲仪式後,瑶光在好命婆的搀扶下,先回喜房等候。
陵霏率先起身,高举手中爵杯,向陵若道贺道:「二哥,我以茶代酒祝福你,新婚快乐。」
陵若是少数知晓内情的人,对於陵霏的遭遇虽十分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夏侯府流放之时,陵霏被苏太后遣人秘密带回宫中,本欲强行打掉腹中胎儿,若非陵霏以死相逼,恐怕胎儿早已不保。
此举也让陵霏和苏太后、青阳陵原正式决裂。帝族之中,也就仅剩陵若和她感情最好。
「多谢皇妹祝贺,你也珍重,二哥都在,切莫让二哥挂心,可好?」从前笑颜常开的陵霏而今却像瓷娃娃一般再无喜怒哀乐,看在陵若心底十分心疼。
陵霏没有应声,只是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转身缓步离开浸满欢乐气氛的喜宴。这一切无同都看在眼里,於是找了个藉口悄悄离席。
杜月妍自也看见无同的行径,只是不解其中缘由,扫一眼白承又一副神色自若的样子,想起瑶光未出席洗尘宴,心中就有股不安的预感浮现,便开口问起:「白首领,自瑶光来京城也有些时日,本宫都还未见着自家弟媳,莫非她身子孱弱得不能见客?」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瑶光是担心若拜访娘娘,将一身病气沾染给您,帝君可要心疼了,才迟迟未进宫。待她身子调养好些,自会入宫向您请安。」白承也猜得出杜月妍心中所想,但仍面不改色恭敬地回答。
陵若闻言,便先向主位上的青阳陵原和杜月妍行礼,又接着说道:「改日,臣弟定会带王妃亲自向贵妃娘娘请安,请娘娘暂且体谅王妃身子抱恙。」
杜月妍正想回话,却被青阳陵原抢先一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陵若,说道:「月妍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此番话也只是想逗逗白首领罢了,倒是臣弟似乎对朕赐婚的王妃颇为满意呢。」
「自古成婚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父皇已故去,古云长兄如父,臣弟自是听从帝君的安排。」陵若淡淡地说着,但听在青阳陵原的耳里却是满满的讽刺,但他按耐住性子隐忍不发,面上不怒反笑。
杜月妍心底明白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便赶紧找个话题转悠过去。
「看来若亲王十分中意我们北星族的瑶光呢。」白承在与陵若擦肩而过之际,用着仅有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陵若虽只以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但心中却有股愠火慢慢燃起,只是碍於场合不好发作,也以二人听得见的音量回道:「你心知肚明这其中的蹊跷,有本王在,你休想将她往火坑上推。」
白承闻此转过身来,举着酒杯坏笑,「那就看看谁是道、谁是魔了。」
另一边,在喜房内等候的瑶光和东荷二人,早因一整天的折腾而累得打盹,不晓得又过去多久,瑶光好说歹说才打发东荷回房歇息。本来挺直腰板,坐在喜床上的她终於获得解放,头上沉重的凤冠早压得她脖子酸疼,又因早起而使困意来袭,等不到人的瑶光便渐渐靠着床头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又梦到了那名女子,但依旧看不清楚她的脸容,但这回她却置身於熊熊烈火中,奋力地想要逃出生天,却徒劳无功,眼看火势烧毁的木梁要砸在她的身上了──
瑶光猛然惊醒,却因动作过大让盖头和凤冠掉在喜床上,这时也瞥见坐在她身旁的陌生男子,正发笑地看着她。
抢在瑶光尖叫前先一步摀住她的嘴,青阳陵若指了指身上的喜服,「嘘!我是你的夫君,青阳陵若。」
瑶光愣愣地看着他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她却又说不出来其中缘由。
看见瑶光冷静下来,陵若才放开手,轻按住她的肩,替她一一摘下头上繁重的饰品,「戴这些一整天,你肯定累坏了,我替你捏捏肩,纾缓一下筋骨。」
这、这和瑶光自己设想的情境不一样啊!传闻若亲王不是心有所属吗?见到她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为何他会如此温柔地待她?
「皇族的男子,都是如此对妻子的吗?」瑶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陵若,但可惜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作戏的虚伪。
陵若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靠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我年幼时曾允诺母妃,若是有朝一日成婚,定不负那女子。」
他的鼻息喷在瑶光的脖颈间,让她不自觉涨红了脸,陵若见她耳根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不免轻笑,下床倒了两杯酒,「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二人便是结发夫妻。」
瑶光脸上的红晕仍未消,糊里糊涂地接下陵若手中的酒,浅尝一口後,便被他换走手上的酒杯,待她回神过来,两人的手已如鸳鸯交颈般,而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好几倍,她下意识地想往後逃,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脑门,只见他贼笑,将酒一饮而尽。
瑶光本想开口问问街坊传言的真伪,但看着他眼含温柔满是笑容的脸庞,她忽然不忍煞此风景,硬是将到嘴的话给吞回喉里,并效仿他将合卺酒饮尽。
陵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但是他的视线却开始失焦,眼前逐渐模糊,昏沉间他看见朝思暮想的那抹身影就在前方,紧紧攒住她的纤长柔荑,双目一闭安然睡去。
翌日,陵若醒来时已不见瑶光在旁,急忙起身寻人,正巧东荷推门而入,「王爷,上官太妃来访,夫人遣小的请您过去。」
闻言,陵若简单梳洗後,即刻赶往前厅,入内便见瑶光和上官太妃有说有笑的画面,便上前唤了一声姨娘。
上官太妃和蔼一笑,「都成家了,还贪睡起晚。」
瑶光心虚地瞄了一眼陵若,昨晚她为了逃避洞房花烛夜,事先在房内弄了点迷香,但见他神色无异,似是没有察觉昨晚的异常便安下心来。
「姨娘就爱笑话我。」上官太妃和陵若的母妃柳氏是感情极佳的姊妹淘,因此上官太妃也将陵若视为己出般疼爱有加。
「陵若,能见到你成亲,姨娘也算是替柳姊姊了却心愿,此来便是要向你辞行的。」上官太妃不舍地看着陵若,「我已向帝君自请出宫,除去太妃的名籍,待会便准备出发前去梵音寺清修,今後你一人且多保重。」
「姨娘,怎麽如此突然?」对於陵若而言,上官岚就像他的第二个亲娘一样,他的母妃已离他而去,没想到她竟要远去梵音寺。
「柳姊姊离世,我便有此念头,但顾及你尚未成亲,便一直暂缓此事了。」上官太妃拿下腰间系的玉佩递给陵若,「姨娘出身卑微,承蒙柳姊姊关照才能安然至今。这是姨娘自幼戴在身上的玉佩,如今便赠予你,愿你一世平安。」
陵若接过上官太妃手中的玉佩,仔细收在腰间,并跪地拜别上官岚,「陵若不孝,无法随行,请姨娘此行珍重。」
上官太妃往日在宫中以沉稳的性子出名,但见此情况也不禁眼眶含泪。扶起跪在地上的陵若时,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音量低语道:「虽然容貌些微不同,但姨娘能认出她来,想必後宫中的那位也能。虽然姨娘不晓得其中缘由,但你俩万事小心。」
陵若一听大惊,「姨娘您──」上官太妃点头淡笑,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时候差不多了。」上官岚牵起陵若的手,搭在瑶光手上,满足地看着两人,说了句保重便离开若王府,坐上一旁候着的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