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向西南洗完澡出来,游牧已经熟睡了。向西南关了灯,轻手轻脚的走到游牧的床前蹲下,月光朦胧,但也让屋子里没有那麽黑暗了。游牧的睡姿是那种非常缺乏安全感的样子,面向外侧躺着,手臂盘起抱在胸口,双腿蜷起来,膝盖几乎要顶到手肘,被子没有盖好,只遮住了上身侧和壹半的腿。
向西南发现游牧的眼尾其实挑的非常高,闭着眼睛才能明显的看出来,平日里睁开的双眼很大,下眼睑又圆润,看人又不常有情绪,显得十分冷淡,此时在朦胧的光线中,覆盖着细密睫毛的双眼竟然有几分媚气。向西南刚刚才发泄过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热,他赶紧调整好呼吸,疏通紧绷的喉头,把被子重新帮游牧盖好,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个禽兽,开了荤就吃不了素,但现在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了改观。他确实对游牧有欲望,可完全不想因为欲望而毁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游牧之於他,已经逐渐变成壹个想碰不敢碰的珍宝,这只小羊羔,在狮子眼里逐渐成为了壹个看着馋又不舍得吃的宠物。
宿舍钥匙第三天就被彭乐乐寄到了学校,但向西南不舍得离开游牧的宿舍,所以壹直没去取。直到第五天,游牧问起向西南钥匙的事,向西南才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自己上班太累完全忘了。
於是第五天,向西南终於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他身上穿着游牧借给他穿的外套,但他并不打算还。回到宿舍的向西南觉得非常空虚,屋子里的空气冰冷,也没有包裹着他的麝香味,更没有每天都等他下班的游牧。向西南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壹片空白。
而游牧那边同样也感觉到了空虚。向西南走了以後他就打算把那床被子收起来,但收了壹半就停下了,他壹想到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到向西南在这张床上沈沈睡着,就有壹种奇怪的感觉。以後晚上都不用熬夜等向西南回来,也不用早晨替他买好早餐,更不用和别人共用同壹个洗手间,按照游牧的性格应该是感到高兴的,他喜欢壹个人独处,然而此时他壹点也高兴不起来。心口微微堵着,呼吸都变浅了,向西南的娃娃脸在他的眼前浮现,但他再也没有排斥和厌恶的感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缓缓升起的寂寞。他从前习惯壹个人,然而五天的时间,就让他把那个习惯忘了。
略微思索,游牧把那床被子重新铺好,还把向西南喜欢看的几本英文杂志放在了枕头上。他没有整理什麽,就像往常壹样,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换鞋的时候,他看着鞋架上的备用钥匙楞了几秒,随後摇摇头走了。
考察团来主要是为了了解青山市的教育设施和课程设置,头两天只是在学校里转了转,看了看学校环境和基础设施,游牧负责给考察团介绍和翻译,另壹个同事安排考察团的吃住行,所以第壹周不是很忙。但第二周就相对忙碌壹些,游牧和同事要带领他们去青山市博物馆和其他几所民办院校壹壹参观,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跑来跑去,去路程远壹点的地方还不能回来,游牧的同事抱怨说女朋友都生气了,好好地假期不能壹起出去玩,连见个面都难,还问游牧有没有女朋友,怎麽维持关系的。游牧表示没有,只能安慰这个同事等考察团走了就好了。
游牧的同事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矮壮矮壮的,年纪和游牧差不多大,但比游牧早壹年到青山大学任教,人很开朗,也很八卦,之前主动和游牧接触过,但游牧表现的很冷淡,後来他也不去自讨没趣,但这次被分配到壹起合作,他发现游牧其实也没那麽冷淡,只是不太善於交际而已。听到游牧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他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觉得游牧样貌不错又有好工作,怎麽不谈个女朋友,难道家里不催吗?还都囔着说自己父母都催得不行了。
“没遇到合适的。”游牧淡淡的说。
“哎呀,年纪大了就别挑了。你该不会没谈过吧?”
“大学的时候谈过,不过不合适,就算了。”
“真羡慕你,我上学的时候根本没人看得上,哈哈。现在这个女朋友好不容易追到手,这几天都跟我吵了好几次了,说再不陪她就要分手呢,哎。”
游牧垂着眼礼貌的微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喜欢独处,只不过是壹直独处习惯了而已,和向西南的聊天让他非常愉快,现在和这个同事的聊天虽然有点尴尬,但有人壹起说说话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那几天向西南几乎每天都给他电话,每次都避开了游牧白天忙碌的时候,向西南流水账壹样跟他叙述着酒吧里壹些有趣的事,偶尔还会问他几个难读的英文酒名,说客人点的时候他能炫耀壹下。游牧大多数时候都是听着,但也会叮嘱向西南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告诉他如果发生什麽事需要帮助壹定要跟自己说,向西南乖巧的答应着,非常感激的说游老师真好,每当这个时候游牧都会觉得欣慰,觉得向西南就像自己的弟弟壹样。
想到弟弟,游牧的眼眶就有点发红。游牧确实有个亲弟弟,比自己小壹岁,但是小的时候因为意外夭折了,直到现在游牧都忘不了那次意外,所以每每想起还会难过。
本来送走考察团後游牧是可以回家休息的,但他没有。
时隔半个月第壹次闲下来,游牧没有去早起去图书馆,因为不用再做考察团的功课,所以他睡了个懒觉,十点多才起床。他坐在写字台前看书,但有点看不进去,犹犹豫豫的拿起手机又放下,折腾了十几次之後,他才给向西南发了壹条短信。
“下班了来老师这里吃饭吗?”
之前二人的联络都是向西南给他打电话,然而向西南已经三天没有打来电话了。游牧说不清心中的情绪是什麽,就像瞬间从壹片人声鼎沸中转移到静谧乡村,有壹种很奇妙的落差感。
看了壹会书,手机没有任何动静。游牧的胸口似乎有东西在抓挠,让他完全静不下心来看书。表的指针转向12,他简单收拾了壹下去学校外面的面馆吃了壹碗面,又在操场散了壹会步,最後还是心神不宁的回到了宿舍。
向西南还是没有回复。
游牧想了想,或许是向西南晚上工作太累了,正在睡觉,醒过来看到短信应该就会回复了。默默念刀了好几遍,游牧暂时放下心,靠在床头看起书来,余光那边的空床位上几本杂志连位置都没移动过,但薄薄的落了壹层灰。游牧转身面对墙壁,不再看那边。
向西南确实是在睡觉,不过他听到手机短信提示音的时候就醒了。屏幕上壹小串文字被他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最後摸了摸那串文字,向西南把手机锁屏放在壹边。
他故意连续给游牧打电话,不长不短,不远不近的聊着天,目的就是为了让游牧习惯生活中有自己的存在,但又不会打扰到他的工作和私人空间。半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培养习惯也绝对够了,现在游牧的反应当然也是符合向西南设想的那样,向西南几乎可以想到游牧拿着手机犹豫到底发不发消息的样子。
向西南没回复游牧,没有想要吊游牧胃口的意思,只是他还有更进壹步的计划,所以现在这个胃口必须吊着。
计划在脑袋里转了壹圈,向西南起身出发。
他先是避免碰到游牧,从学校的後门绕出去,然後找了壹个营业厅,把手机报了停机,最後他去了“倾城”。离上班时间还有很远,但向西南到了酒吧就开始勤快的打扫起来,桌子椅子地面吧台都被他彻彻底底的擦的发亮,老板娘想请他吃个午饭,被他以胃不舒服的理由拒绝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这东风需要向西南晚上随机应变。
向西南也不是非常有自信能钓的上来鱼,但他愿意赌壹把,如果成功了,那今後壹定会非常顺利,如果失败了,他自然也有失败的对策。
早饭和午饭都没吃,下午又进行了壹大串的体力劳动,到时间上班的时候向西南已经感觉到了非常强烈的疲惫,甚至偶尔还会眼前发黑,有点眩晕。
这是鱼饵之壹。向西南虽然身体上难受,但心里非常兴奋,他撑起笑脸继续工作,壹遍壹遍的在脑海中重复他的钓鱼计划,壹环壹环都要仔细的预测和实行,否则有可能前功尽弃。
游牧这边到了晚上还不见向西南回复,於是他又给向西南发了壹条短信,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壹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