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开眼,
待到眼睛习惯了刺眼的光,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一如往昔的乾净小房间,单人床和没人动过的桌椅──
我恶梦中的场景,又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
在这宁静的令人几乎窒息的空间,我微弱的呼吸声清楚可闻,稍稍一动,左手的痛霎时袭来,刹那间,所有思绪被痛觉一并扯出,胀满了我的脑袋。
哥哥、妈妈、爸爸和瓦的片段一个个掠过,欢笑的、打闹的,如倒带似地一点一滴把甜蜜和痛意同时揉开,满满的回忆..最终剩下的,就只有我一个。
滴、滴──
感受到腿上的湿润,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
我猛地转身,想打开身边的窗,
「哐啷哐啷─」窗被我猛烈地晃动了,却依然死死地紧闭。
有人封住了?!
我喘着粗气,一骨碌从床上跳起落在门前,用力扭动门把。
「咔。」锁上了。
我冷笑一声,这种破门,也妄想锁住我?
後退一步,侧身用力朝门一撞,「碰。」结实的一下,虚弱的身躯被狠狠地反弹,狼狈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不可置信瞪着门,我再度从地上跳起,猛烈摇晃着门把,「放我出去!!!」陌生的沙哑嗓音闯入耳膜,我仍不在意地继续用力拍打着,用力嘶吼着。「有人吗?!放我出去啊!!他、他还在等我,行行好,放我出去好不好?!」
血丝染红了我左手的绷带,顺着手腕淌下,在木门上留下一条条血痕,我却浑然不觉地用尽全身力气抽门、踹门,再不行就整个身子撞上去,总会开的,总有办法开的!!
该死的泪水一直模糊我的视线,我粗鲁地抹掉,扬声吼:「快帮我开门啊!!我跟他还计画了很多事情等着完成,他一个人等着我,多可怜啊!快帮我开门啊!!」
使劲的拍,使劲的大吼,吼得声嘶力竭,却仍不知停止。
「可不可以..拜托你了..他一个人..我不放心啊..我要去陪他..他会寂寞啊..!!」我的呼吸愈渐急促,早已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鼻水,除了咸以外还嚐到了些微的血味,不过那算什麽呢,「能不能..就答应我这个请求就好..我不求别的..让我待在他身边就好..」我脚一软,跪坐到地上,即使门纹风不动,却依然拍着。「就这麽小的要求..他为我做那麽多..我得还他什麽啊..」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麻木的双腿,麻痹的掌心,和空洞的眼。
愈来愈轻的声响,更显得这下特别沈重,
我倒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着,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紧紧拥住自己,
好痛..好痛啊..
心撕裂成千千万万个碎片,再一片片插入五脏六腑,撕碎了我所有的痛觉神经。
能够..停止了吗。
那之後,我大病了一场。
发烧、头痛、不仅伤口灼烧不断的刺激,全身酸痛瘫软无力也让我无法动弹,每天一睁眼就是新一轮的折磨。
我很清楚发烧的治疗方式,我却刻意放着不管,就这麽任自己不舒服,彷佛我的灵魂已经脱离肉体,这具身躯的生老病死已经和我全然无关。
我是故意的,因为只有在昏沉时,瓦特尔才会来陪我。
他会用浸了水的湿毛巾温柔地擦拭我出汗的前额,再放条乾净的湿毛巾替我降温。
梦与现实的交接点,我依稀能感觉他总坐在我床沿,以他一贯无声的态度支持我。
一个星期过去,我退烧且恢复清醒後,他就不再出现了。
他消失的那天,门和窗也变得可以开关,
我花了半小时挪动僵硬的筋骨,一寸寸麻到痛的肌肤也已经没办法让我痛呼出声,
内心的空洞竟让身体上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有了身体上的疼痛..才能感到纾缓些。
没多久,我便开始尝试下床,
就这麽简单的起身,居然又花了我不少时间,嘴边泛起自嘲的笑,就这麽一脚踏到地面。
阵阵酸麻感蔓延而上,我双脚踏了几下,一直到知觉慢慢恢复,才摇摇晃晃的扶着床头柜起身,刚踏出一步,脚却忽地一软,身子向前倾的刹那,我集了查克拉唤出一朵柔软的巨大花苞,接住了我的身子。
就这麽一刻,我脑海中想得居然是让自己跌到再也爬不起来的想法,趴在花苞上头,我用力甩甩头,
小心地撑起,一步步慢慢走向门,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的滋味是什麽,我终於嚐到了..
那些惨烈的画面真的很不真实,
彷佛..彷佛在这扇门之後,他还会用他的扑克脸迎接我。
想到此,我不由得加快脚步,只剩一步之遥时,却不小心绊了一下,踉跄地往门扑了过去。
「砰。」我摔的眼冒金心,一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没错,是地上。为什麽呢,我也很想问!!!
「他喵的,谁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卯足了力准备将胸中诸多不满一吐为快,却在抬眼看到那双黑色眼眸时彻底语塞,本就有些无力的声音瞬间削弱,瞬间染上一丝哽咽。
我从没想过,原来他的发、他的眼,和他一贯低调的黑袍,是那麽像..
明明是我应该极度憎恨的人,却莫名产生了可以全权依靠的错觉..我在想什麽啊..
正胡思乱想着,身子忽然被人以拎小鸡的方式从後颈拎起,我猛然回神,宇治波鼬却早已旋过身背对我,声音淡淡的传来:「走吧。」
「去哪。」我望着他的背影,
「木叶。」他突然回过头,淡漠的眼神扫向我,
我的心猛地一颤,难道…
「东郊20里。」
心中燃起的火焰蹭一下,又熄灭了。
我强压泪意,埋首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