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刚看过的事,不是以前的、就是之後会发生的?」
「嗯,这是天命所定。」
「这肯定是之後要发生的事,我才这麽小。」
「那你看到什麽?」陵光见夜珠沉静下来,好奇一问:「怎麽我尽是看到这人?以後会遇到他吗……」
「我什麽都看不到。」夜珠平静地道:「有些人纵使身在时间之内,也会什麽都看不到,像我就只看到一片光。」
「难道你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吗?」
她撩起颊边一撮碎发,唇边一抹淡笑,并不言语。陵光本想再问,她抱得他更紧:「快到了。等下我会抱着你跳下去,你千万要抓紧我,不要乱动,不然我们就要失散於不同年代,以你如今的法力,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故城的。」
未几,陵光感到身子先是一轻,忽然坠落,急猛的风势刮得他小脸生痛。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已落在一处荒凉的後山。但见群树葱郁,鸟声此起彼落,无半点人语。地下只是一片沙土、杂草丛生,不似故城的神山般,随处可拾得未经琢磨的原玉。
「这里就是人间?看起来也没什麽特别,比我们的招摇山更不怎麽样。」
「『我们的』招摇山?」夜珠失笑,一记弹指就变化了二人的衣装:此刻,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深衣,宽袖里藏着从招摇山带出来的美玉金银,裙摆长得盖住布鞋,是汉代流行的深衣。她的发以淡蓝色的方巾束好,像个眉目清朗、出身小康的公子哥儿。陵光穿的款式跟她一模一样,只是颜色黑如子夜,明明是低调黯沉的黑,但配上他一身白肉,反而光采夺人。
「这是人间现时流行的服饰,我们也配合一下,混在凡人之间,就不会露出马脚。虽说现在是盛世,可是女子总是被看轻,我一个女子若带着你这孩子去游玩,有许多不便。所以,出门在外,我多半穿男装。」这习惯承自伯奇。
陵光听话地点点头,她又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在外面别再叫我『夜珠』,要叫『好哥哥』,先叫声来听听。」原来调戏民女……不,调戏美男才对,滋味真是极好的,难怪伯奇冒着要被相公教训的危险,也不时在外调戏美人。
「……哥哥。」良久,他别开脸,语气生硬地叫了一下,夜珠满足了,才肯带他下山逛市集。
此处并非京城,而是南方的第一大城市,穿州过省、甚或远由别国而来的商船、行众,络绎不绝。位於大街的市集,错错落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吆喝叫卖声混杂着游人笑话,叫陵光看得啧啧称奇。他身子小小的,脚步也比夜珠小得多,常常驻足看人、看摊档里的小玩意,就忘了要跟着他。
她一把抄起他,让他坐在她的双肩,不止能看到得更高更远,也不易走失。陵光乐得欢呼起来,张扬着两只小脚丫,笑开一张圆脸。他这时还未念过书,没有男女之别的念头,也不觉得自己坐在女子肩上,是什麽奇耻大辱。他只是个孩子,一个误堕故城、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就像百多年前的夜珠,懵懂傻气。有人待他好,就照单全收,不去计算,不用迂腐的礼义看待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