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化为人身的陵光也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与其说夜珠不谙厨艺,不如说她做的饭跟毒药没分别。米饭不是焦黑的、就是既不是粥又不是汤的稀水,里头还有生米粒。菜肴就是烤肉、烤肉及烤肉,任她烤得再美味,一天三顿地吃,也油腻不已,更何况她连肉也烤得一般,不时吃到一半就发现渗着血水。
结果,娇贵的小小鸟病倒了,上吐下泻,夜珠见他虚弱,让他终日躺在床上养病。陵光第一次知道,生病是一件苦事——也不尽然,唯一的好处是,终於能吃上正常的饭菜。
煮得绵密、材料丰富的杂锦粥;可口的米饭粒粒分明,拌了酱汁的小菜爽脆清甜,肉片炒得嫩滑,还有蒸虾,虾肉红红白白的,不止好看,吃着也爽口鲜美。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陵光吃得双颊鼓起来,像只不断往嘴里塞葵花籽的小仓鼠,还没吃完嘴里的,就夹起碟里的,生怕有人跟他抢。
夜珠坐在床畔,将毛巾浸入一盘热水,扭乾,擦了擦他的额,「要是我做的,你也不敢吃。这都是我从溪越的家带回来的,他的娘亲最会做料理。」
陵光本来有些怀疑:或许夜珠是会做饭的,只是装不懂。可是他趁她出外狩猎时,往厨房一看,当真没有曾做过饭的痕迹,家里连饭香味也没有。这下子,他是完全失望了。失望也没办法,谁教她是他的主人呢?是她首先捡到他的,任她是只再不济的妖精,他也打定主意要跟着她。
「算是我不对,你现在还小,」夜珠见他吃得差不多,收拾碗盘後,为他宽衣、抹身,一张俏丽的脸尤有几分稚气与歉疚:「我就要你做这麽多家事。」未几,她以极小的声量自言自语:果然该慢慢来,逐一加上去?
但陵光听不到这几句话,急急忙忙说:「你、你抱歉个什麽,也不是你逼我做的,是我……我看不过去。你手脚慢就算,人又笨,扫个地都能摔倒,收拾个大半天,屋子还是这麽乱!饭也是,做得难吃死了,真不知道你一直是怎样过日子的。」他呶着小嘴,轻哼:「我看你也是个靠不住的主,唯有等我快点好起来,让我多学着做家事。你就负责出去打猎好了。」
夜珠轻笑,拢起他的衣襟,服侍他喝过一碗苦药:「好是好,但你现在这麽小,又没力气,体力活就由我做。你快点好起来,之後我带你到人间玩,去吃香喝辣。」
「吃香喝辣?」这时的陵光还是个目不识丁的孩子,词汇贫乏。他之所以会说话,也是因为未化形的这半年以来,夜珠每晚跟仍是鸟儿的他聊天,耳濡目染下,才令他一化作人身就晓得讲话。
「就是吃很多好东西。」一双圆眼笑弯成月芽,里头隐约闪烁着晶亮:「我答应过你的,只要跟着我,包保你天天有肉吃,还能吃好的。」
自从陵光身体转好、能下床活动後,那些好吃的饭菜又消失了。他坐在木屋後的园子,幽怨地看着一排排烤肉,问起饭菜的下落,夜珠只说:「总不能天天厚面皮地去别人家蹭饭吃。现在你没有大碍,我们吃回自己做的菜就好。」
「既然不好意思蹭饭,那你前几天又这样做?」
「你生病。」她简单一句话,勾得陵光心里一羞,又有点暗喜:「是顾忌着我,你才去蹭饭吗?我又没叫你这样做,你真是……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