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元修盯着眼前的佛像,似乎察觉出了一点端倪。彧偲则看着案前的蒲团,好似也有了一些发现。而承扬的手中拿着一尊罗汉像,眉头锁着。子墨则是和岱仪并肩站着,看着眼前的几人捣鼓。
「你们找到甚麽线索了吗?」岱仪清脆的嗓音回荡在空荡的庙宇,平添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佛像,并没有请佛入座。」元修说出了他观察的结论,正常佛像雕刻或者是画像,每当完成後便会请高僧祈祷,请神像的分灵进入雕像或画轴中。一方面是为了所参拜的佛像具有一定的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有其他恶灵进入佛像中。可元修却观察到,此尊佛像并虽没有任何神力,却无处不透露出一股邪气。
「这罗汉像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神力。」承扬将壁面所有罗汉像仔细观察过,得出了和元修一样的结论。这些罗汉像虽是泥塑,可每尊罗汉像都用诡异的红线缠绕,尤其是双眼的部分,密密麻麻的,像要遮住视线般。那黯沉的红线,弥漫着一股腥味。
「这蒲团下,有经文。」彧偲翻开了蒲团,蒲团下写满了如蝌蚪字般的经文,彧偲虽对佛家经文不熟悉,可修道之人对灵学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一般的经文,会带给观看者心静、安宁之感。可这蒲团下的经文,却让彧偲感到压抑的气息,彷若有双大手,紧紧揪着心脏处,一点一点用力,让原先蹦跳的心一刻比一刻还迟缓。更像是有人重击着你的胸口,肺中的空气被一下下的重击压迫,逼得你只能大口喘气才能苟延残喘。
众人分享着他们所观察到的枝微末节,岱仪看着师兄三人的发现,唯有此刻她毫无头绪,虽然一直觉得很莫名的不安,却不知这股不安感来自哪。
子墨原先对其他人的发现并不感兴趣,却在彧偲掀起蒲团後疾步上前『读』起了那段经文。
「子墨,那经文你看得懂?」彧偲站在子墨的身旁,虽已经没有持续着是那经文,可漫天而来的压迫仍未消散。
「你们仔细看看这经文的每一个字,都是左右倒写的梵文。」子墨一说完,彧偲立刻反应了过来。岱仪也跟着她的师兄们,观察起了这经文。
岱仪几人都是修道者,对经文的了解并不多,可也都感受到了彧偲刚刚受到了那股压抑。
「竟然是左右倒写的梵文,这座庙是怎麽回事?」元修将岱仪往後一拉,退开了蒲团的范围,也顺便轻拍其他人让大家退出,这梵文看久了没有好处。
「大师兄,你知道这梵文是甚麽意思吗?」岱仪看着拉着自己推开的元修,希望能得到答案。
「这梵文写的内容我无法读懂,子墨,你竟然发现了,那你是不是知道甚麽?」元修看向专心研究的子墨,这里的人似乎只有子墨不受那梵文的影响。
「梵文字母是由天神“梵天”所创,梵文是天上的神灵所用的文字。梵文字母中的每个字母代表了一种力量源泉。凡是用梵文书写的密咒,用梵音念诵的密咒,都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也不是其他语言可比的。同样意思的咒语,用梵音念诵的威力,强过其他语言。正常的梵文经文是引人向善,通往西方极乐,也是带给人心安的语言。可倒写的梵文,意义却恰好相反。是为了让众人背弃心中之佛,陷入执念。所谓的执念,是人们为了某些错误的发生,执着的寻找发生的本质理由。执念容易让人轻易陷入疯狂,而一旦执念在心头盘旋,便会养大心中的那头兽性。」子墨一口气讲完这段话,而岱仪只是傻傻地望着子墨。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倒写的梵文,是为了让人陷入自身的渴望中?」承扬问。
「没错。」
「那你知道这段经文是甚麽意思吗?」
「正常书写下是佛家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及不饮酒。如今,既是倒写的梵文,那它的意思就是牵引人们面对心中的欲。人类的慾望无穷大,为达成目标,能使出的手段更是无法想像。」
「那,如今我们该怎麽办?」岱仪看着大家,怎麽连佛家的经文都来插一脚,她只是想完成她的使命,可这条路怎麽越走越艰辛的感觉。
「傻瓜。」子墨像是读懂了岱仪脑中的思维,大手轻轻揉了那颗胡思乱想的小脑袋。
「那些罗汉像还有这尊佛像又是做甚麽用的?」彧偲又提出了问题,这个子墨为什麽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
「这我还真没想到。」子墨仍旧是淡淡的语气,只是这语气中也夹杂了一丝疑问。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甚麽了。」承扬看了看拿在手上的罗汉像,以及眼前的佛像,开始说起了他的发现。
这泥塑的罗汉像,全身上下的雕工都非常简单,除了那缠绕的红线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而承扬将缠绕的红线取下後,露出了罗汉像的真正面目,也让他吃了一惊。这罗汉像的双眼处,竟是两个窟窿。阴森森的两个洞,在没有照明的夜晚显得更加骇人。而取下的红线,承扬闻了闻味道,那透着浓浓的腥味,不需多想也能明白那腥味是来自鲜血。这红线先让鲜血浸泡後,再缠绕於罗汉像的双眼上。而此处的庙宇,虽然并不精美,可所有格局也都是按照正规的风水所建。理论上这是所正庙,并不可能供奉毫无神力的佛像。
因此,承扬大胆猜测。这座庙宇原先应该是一座真正的正庙,那些罗汉像应该曾经都有分灵进驻,而非现在所见。承扬曾听说过,若是要将原先已请神开眼的塑像中的分灵赶走,有一种最为邪恶的方式,便是将神像的眼睛宛掉,再使用女子经血有浸泡7日的红线,缠绕於神像上。最後将神像埋在阴地处四十九日。这样的作法之所以邪恶,是因为并不是单纯的将神像中的分灵请走,而是彻底污染它。利用宛眼将祂的视线蒙蔽,再利用排出体外的污秽经血将神像牢牢綑绑,使其神力无法发挥作用。最後埋在阴地四十九日,让祂被阴气所污染,一旦事成,这神像的功用也正式被废,当中的分灵也早已转为邪神。
听完承扬的推论,元修想了想便往佛像走去。那高高的案台上,高大的佛像矗立,身上的泥似乎出现了裂痕,而元修也不加思索地伸出手指轻轻抠下那泥……
「怎麽会?」岱仪惊呼了一声,因为元修手指所经之处,原先看似泥塑的佛像竟然慢慢露出真面目,虽只露出小范围,可露出的部位竟然是人的手指,那皮肤紧致,手指修长平放,除了沾染了泥沙外,可说是一双完美的手。
众人或惊或忧,彧偲说了一声「都让开。」便运用起灵力,将佛像上的所有泥沙通通扫落。
伴随落下的尘土,所慢慢显露出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脸庞,双目紧闭呈现打坐的姿态,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黝黑的纱裙,乌黑的长发散落身後,而她的身上,也缠满了刚刚所见的红线。
「难道她还活着?」元修看着那几乎可以忽略的胸膛起伏,低声的说着,慢慢上前探查。
「大师兄,她还活着吗?」
元修收回握在女子腕上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不全然活着。」
「甚麽意思?」彧偲好奇的问了,不全然活着?除了活着跟死了,还有一种生命型态叫『不全然活着』?
而承扬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也疾步向前把脉。须臾後,与元修对看确认了彼此心中所想。
「你们是甚麽意思?」子墨看着满腹疑问的岱仪,贴心的帮她问出了口。
「她还没死,可是也能说死了。」承扬回答。「她的脉象全无,可她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我刚把脉时,这句身体用微弱的灵力传达了求救的讯息。」
「承扬师兄,我怎麽越来越不懂了。到底是甚麽意思?」
「这具身体的机能已经不存在,可她的三魂七魄却被困在身体中,也就是说,这身体早已死亡,可灵魂却无法离开。」元修帮忙把承扬的说补足,这样的情况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有些心中有放不下执念的亡者,常常无法意识到自身的死亡,仍逗留在身体里。可这次的情况却和元修以前所遇过的不一样,以往都是灵魂不肯离开身体,可这次他却感觉到是有甚麽东西将这灵魂钉在这具身体内。
「她身上的红线跟罗汉像身上的是一样的。」承扬细心的观察着。
「这女子…是不是曾见过?」子墨好看的黑眸凌厉的盯着案台上的女子,她…似乎很眼熟。
「靖雪?」岱仪一说出这个名字,大家都放下眼前的事物盯着这女子看了起来。
案台上的女子虽与靖雪并非一模一样,可年龄、轮廓、发型、就连眼角的泪痣都惊人的相似。
发现这个事实的众人,似乎陷入了更大的谜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