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早,岱仪在子墨的怀中醒来後,立刻逃离房间到庭院中练剑。虽然以前她常常抱着子墨睡觉,可那是子墨还是只小狐狸的样子,现在的子墨就连睡着後那如画的眉眼都带着一股侵略性,吓得她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许久没有练剑,身形手法都生疏了不少。且岱仪隐隐感觉到她使用起灵力已不像以前那样顺手。在练剑的过程中,她明白了一件事。每当她想加强灵力的释放时,心口便有一股势力在挣扎的突破。一旦她强行使用灵力,那便会感到心火焚烧的痛楚。虽然她体内有着元修与彧偲的心头血能帮忙压制血誓发作的痛楚,可毕竟数量太少,岱仪还是需要使用自身的灵力来压制疼痛。如今的她,有三分之一的灵力必须拿来压制血誓。所以,她决定尽快送元修与彧偲回去。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无法分心照顾他们了。接下来的路该怎麽走,也没有答案。
「师姐,别练了,吃早饭。」一早,承映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走出房间准备吃早饭。
岱仪答应了一声,一转头便看到元修穿着他以前常穿的白袍,神清气爽的出现。而彧偲也在转角缓缓走来,那青色衣角随着脚步摆动,恍惚间岱仪似乎又回到了那样的早晨,大师兄在廊下推演卜卦,二师兄在不远处练习术法,而她还是那个被两个师兄疼爱的师妹。她还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可以毫不畏惧的闹的那个女孩……
双眼盈满泪水,就这麽静止不动的看着元修与彧偲,脑中闪过了以前那些平淡又快乐的时光。
元修发现了岱仪的异常,缓缓上前站在岱仪的面前,「怎麽了?」
岱仪的嘴角抽动,像要说些甚麽又说不出,仍是看着元修。
另一边的彧偲也发现了岱仪,她已经换上了这里的衣服,红裙飘飘煞是好看。
彧偲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揉了她的头「早!」。
岱仪看着眼前的两人,白衣儒雅,青衣洒脱。摇摇头,把那些萦绕在脑中的记忆丢开,低下了头收拾自己的情绪。
「你们早,去吃早饭吧。」一抬头,情绪已从她的眼中消散,只剩下淡漠。
元修查觉到了岱仪的不同,再看看自己与彧偲的装扮,也了然於心了。
承扬准备了简单的粥与酱菜给大家,宁静的早晨只能听见虫鸣鸟叫以及呼噜噜的喝粥声。
「承蕴师兄,早饭後你帮我护法,我要送他们回去。」岱仪边喝着粥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段话。可听见这段话的其他人都傻住了,看着岱仪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岱仪夹着酱菜的手还没停下,便发现了众人的异常。「怎麽了?这酱菜有问题吗?」
「这酱菜没问题,只是你说要送他们回去是甚麽意思?」承蕴看着岱仪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说了甚麽。
「送元修和彧偲回去那个世界啊,当初我不是答应他们等我们一忙完就要送他们回去吗?」
「你…忙完了?」元修捧着粥思考着要回去的事情,不知怎麽的他希望岱仪能晚一点,再晚一点再想起这件事。
「忙完了阿。喔,不。等我吃完早饭才算忙完。」
「那你的血誓怎麽办?」彧偲放下手上的食物,难得炙热的目光盯着岱仪。只是岱仪全心全意的在品尝那碗粥,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情绪。
「血誓?能怎麽办?反正都立下血誓了,也没有反悔的可能。」
「岱仪…」承蕴还想说些甚麽,岱仪已经沉浸在这碗粥的世界。
「回去也好,这里本来就不是他们该来的。」不同於岱仪全心全意的投入早饭,子墨优雅地喝着。
「可我,还不想回去。」彧偲看着岱仪说着,他还没找回记忆甚至还没弥补他以前做错的事情,怎麽能现在就回去。
岱仪总算从粥的世界脱离,认真地打量起彧偲。这一路上,彧偲一直都不多话。有时是元修提出问题,彧偲才会跟着发问。大部分的时间,彧偲都是跟着大家一起移动。这一次,他却主动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之所以会回到这里,是为了完成封印混沌这件事。前去封印的路上,我不晓得会遇到甚麽危险。现在的你们只是个普通人,任何小妖都能制你们於死地。回去你们原本的世界,过完你们的人生,才是你们该走的路。」
「可是你的血誓…」
「就算你们两个在,也帮不了我甚麽,心头血是绝对不可能再取了,目前我也能用灵力压制心口的痛。」
彧偲听出了岱仪未说出的拒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麽说服她。
早饭结束後,岱仪带着他们来到空地处,以己身之血画圆圈住两人。承蕴在一旁替岱仪护法,承映则是满脸好奇的在承蕴身後探头探脑,承扬与子墨脸色凝重地站在梨树下看着。
画好阵法,岱仪让元修与彧偲盘腿而坐。岱仪正想施法,承蕴即出声阻止。「岱仪,你想好要怎麽打开结界了吗?这不是一件小事,先不说要耗费多少灵力,光是打开结界後会遇到的反噬便非同小可。他们并不是现在一定要送回去不可,你……」
「师兄,我知道。只是,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我想试一试。」
「现在,我会引导你们回去那个世界。你们所有要做,便是不断回想你们所牵挂的人、事、物。若感受到吸力,不要抗拒它,它会带你们回去。机会只有一次,你们不要错过了。」说完,岱仪闭上眼睛不断念着咒语。打开时空结界并不是那麽简单,毕竟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法则在运转,任何人想要违背它都将受到天罚。而岱仪所要做的,是破开结界,这自然是天道所不允许之事。所以才对着他们说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这次让天道有了防范,要再打开结界便是难上加难。
霎时间,原本平静的院子顿时狂风大作。随着岱仪口诀落下最後一个字,整个世界像是一道道气流组成般。岱仪散发出的草绿色灵力光将世界分割成一条条布幕,迎风飘起又随风落下。众人只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由头顶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岱仪知道,这股压力是来自天道的威压,那也代表她做对了,时空的结界将被打开。草绿色的灵力瞬间以元修及彧偲为中心包围住两人,可灵力耗费太多,光芒显得暗淡。岱仪再次掐起手决,将自身灵力全部释放,结界还没被打开,她的灵力已不够支撑。正当岱仪陷入困境时,承蕴及时出声「岱仪,剩下的我来。」说完,承蕴周身也散发出淡黄色的灵力光,承蕴的灵力光弥补了岱仪未包覆到的区域,将他们更加严实的包裹住。霎时间,天空像被划开的布幕,那一条裂缝横映眼前。岱仪强忍着心火焚烧之痛,踏起步罡借用天地之力破开结界。
承扬在一旁观看,他发现岱仪踏的布罡是七星禹步,不禁叫了出声。
「七星禹步?她竟然踏出这样的步罡,她到底在想甚麽?这步罡是她能承受的吗?」承扬的自言自语让承映听到了,承映担忧地看着师姐在狂风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仍笔直的站着。
「承扬师兄,七星禹步是甚麽?甚麽是步罡?师姐踏出这个会怎样?」
「所谓步罡,全称踏罡步斗,又称步天纲。它是从古老的年代中传下来的:罡,原指北斗星杓尾的一颗星,斗即北斗,後来又扩大范围,泛指东、南、西、北、中五方星斗。七星禹步所指的是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这七星禹步是让施法者可以借助七星的力量来完成其灵力不足以支撑的事情。星力是无穷大的,只要施法者能承受的住,便能无尽的借用。岱仪应该是要借助七星的力量帮助她打开时空结界,可岱仪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足以承受星力。」承扬说完,双眼死盯着岱仪的举动,这时他甚至无法阻止,岱仪已踏完七星禹步,掐完手决,这时前去阻止她只会害她被自己的术法反噬。
「承扬师兄,那怎麽办?我们要怎麽帮师姐?」
「不能帮,任何人都不能打断岱仪。一但被反噬,这後果我都不敢想像。」
一旁的子墨以为岱仪找到了送他们回去的方法,没想到岱仪竟然使用这麽险的一招,虽然其他人还不知道她的状况,可昨晚她在他身边睡了一晚,他早已趁机观察过她。现在的她身体太过虚弱,不可能承受这样的天地之力。岱仪一定是知道了她的灵力被血誓抑制,才会如此着急地送他们回去。
在阵法中的元修与彧偲两人,只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压力重重压着。原先挺直背脊的两人,皆因为这骇人的压力而弯下腰。只见眼前的画面被撕裂,他们原先的世界与现在的景象不断交错,像是电视机跳台般,一下是原本的世界,一下又是如今的画面。虽然岱仪要他们两人想着牵挂的一切跟着指引的力量走,但他们也无法就这麽安心地离开岱仪。两股力量不断拉扯他们,他们的身体像承受不住般吐出了鲜血。
岱仪是铁了心要送他们回去,因此不断的牵引的星尘之力来弥补她的不足,甚至使用星尘之力来破开结界。就算接下来要面临天道的惩罚她也不管不顾了,只一心要送他们回去。随着星力不断的转移至岱仪的身上,她的身躯已无法在承受更多的力量,可岱仪还是不知足的继续牵引星力。一旁的承蕴感受到了,着急的要岱仪停下。可岱仪不闻不问,即便这巨大的压力压着她让她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将她原本艳红的衣衫染成暗红色,她仍然坚持下去。承蕴眼看阻止不了岱仪,只好顺着岱仪的灵力,将一部分的星尘之力牵引至自身,帮岱仪减轻负担。
就在承蕴也承受不住吐出鲜血时,时空的裂缝总算被打开了。天空中那一条裂痕逐渐清晰、扩大。岱仪见状欣喜不已,立刻告诉元修与彧偲准备朝接引之力走去。
可元修与彧偲这时两人对看一眼,像是要确认彼此的想法般。原来,彧偲的确是不愿意甚麽都没搞清楚就回去原本的世界,而元修则是在两个想法中拉扯。接引之力已经逼近,岱仪不断声声催促他们。元修看着岱仪嘴边的血痕,他知道这女孩子一定又承担她承担不起的责任。元修心想,若是她真的如此坚决不愿意看到他们,那他…便放手吧。元修已经朝着裂缝走去,可彧偲仍在原地看着岱仪。彧偲想着,他做错的事情还没弥补,怎能就这麽离开?他甚麽都不想要,只想要跟岱仪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弥补她的机会,可为什麽她却如此决绝?彧偲的脚步还在踟蹰,岱仪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吸收星尘之力,再这样下去她会承受不住压力,会被辗碎的。可是这彧偲还在犹豫甚麽,为什麽还不走?
元修已经到达裂缝处,只差几步路便能回到那个世界。元修却在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岱仪。他想这是最後一次见她了吧,以後是不是再也没机会呢?
岱仪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究竟再磨蹭甚麽,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原本站直的身躯如今已被压力压的跪下,身上满是鲜血狼狈不堪。不能再拖下去了,岱仪心一狠,手指抹了唇边的鲜血,将鲜血洒在元修与彧偲的身上,让他们俩人听从她的指令行动。
「尔敢!」就在两人将要离开时,一声巨响惊醒众人。原本就极大的压力似乎更大了,现在所有人都已无法站直,或趴或跪。
原本的时空裂缝像被缝补般,一点一点的关上。晴天万里的天空瞬间布满雷云。承蕴与承扬两人对看,心中顿时明白了。
天道发现了。
岱仪所接引的星尘之力被全数散去,原本狂风大作的阵法已悄然无息。空气中沉沉的压力仍不断增加,轰隆隆的雷声大作,天罚要来了。
子墨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他咬破自己的中指,将自己的血液撒向众人解除他们的压力。承扬与承蕴一脱身,便立刻朝岱仪与承映奔去。可惜,上天快了一步,第一道雷已经劈下。
岱仪是试图打破结界之人,所以天罚所惩罚的对象是她。承蕴带着承映、元修与彧偲离开这片空地,而承扬则被岱仪周边的结界挡着。第一道雷就这麽直直的劈在岱仪的身上,岱仪立刻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移动。
这天罚跟一般的雷劈不一样,一般的雷劈会在身上看出焦痕,可天罚却不会。天雷进到身体,只会在四肢百骸游走,所经之处寸草不生,破坏受罚者的经脉。
承扬焦急的试图冲破结界,可这结界是天道所布,任他有再大的本领都难以回天。子墨也赶到了结界周围,此时第二道雷再一次落在岱仪的背上。岱仪体内的两道雷,不断的摧毁她的身体,鲜血像怎样都吐不完,眼神涣散的躺在地上等着最後一道雷。
子墨见到岱仪这样子,他立刻用自己还没凝结的中指血在空中划开结界。结界一碰到子墨的鲜血,像遇到毒蛇猛兽般唯恐避之不及,子墨趁着这个机会一举进入结界内。可承扬仍被挡在结界外,心急如焚地看着。
子墨一进到结界,第三道雷立刻劈下,子墨已无法再多想,立刻以自己的身躯覆盖在岱仪的身上,硬生生扛下第三道雷。要知道替人受罚,这罚可是会加倍的。子墨扛下最後一道雷电,却也因为替人受罚所受到的加倍痛楚,一时间甚麽也不能多想,他紧紧抱着岱仪,等待着在他四肢百骸中游走的雷电停下。他虽是无所不能的墨狐,可他也不能避开天道的规则。这一次的雷罚,对无所不能的墨狐来说,也是太重了。
在子墨怀中的岱仪,知道子墨替她挡了第三道雷,感激又担忧地看着子墨,可前两道雷实在太重,她还来不及说话,便在子墨的怀中昏迷。
三道天雷之罚结束,结界消失,雷云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