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笑着闹着一顿饭也就这麽过了,饭後大家坐在树下,品尝着岱仪的泡茶手艺。
「岱仪,没想到你茶真的泡着这麽好,本来在你记忆中看到他们夸你我还不信。」承蕴边喝着茶边感叹着岱仪的手艺。
「当然,心静茶香。」岱仪正得意的展示自己时,心口一阵痛感袭来。原本握在手中的茶壶瞬间落下,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所有人。只见岱仪手摀在心脏处,身上发着抖,瞬间惨白的脸色一一展现。
「糟了,血誓发作了。岱仪,你忍着。」承扬立刻来到岱仪身前,本想施针减轻岱仪的痛苦,可岱仪却抬手制止了他。
「师兄,不能每一次发作都靠你施针让我沉睡,我迟早要适应的。」岱仪的脸上已经布满细碎的汗滴,一只手摀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紧紧捉着承扬的手腕。指节暴露青筋显示主人有多用力,岱仪不断的将灵力集中用来护住自己的心脉。心却像有无数蝼蚁啃噬般,每当她的灵力一到达心脏周围,便会立刻消散无踪。岱仪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她几乎要失控。承扬的手腕已出现了青紫,可承扬却感受不到。他不断的对着岱仪说话,要岱仪撑着熬过去,让岱仪把灵力集中在心脏,利用灵力减轻痛苦。
「阿…」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般,岱仪发出了呻吟,身体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承扬接住了她,看着岱仪如此痛苦,他决定再让她陷入沉睡。微微扬手,灵力针已显现。就在他要准备下针时,岱仪再一次制止了他。
「不…不要…师兄,我可以的。」岱仪的语句已破碎无法连贯,可看向承扬的眼神却是那麽的坚定。
承扬被这样的眼神慑服了,他散去灵力看着岱仪,眼中满是不舍。
「师姐…」承映不晓得这血誓竟然这麽痛苦,可师姐为什麽不愿意?为什麽不愿意承扬师兄帮忙?
「难道我们只能看着岱仪这样吗?我们能为她做些甚麽?」元修急切的声音,在此时回荡风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岱仪已不再颤抖,身子也渐渐放松。
「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岱仪虚弱的一笑,倒在承扬怀中的她看起来是那麽的脆弱。
「你真的没事了吗?别骗我,我要听实话。」听着承扬严肃的语气,岱仪脸上扬起微笑,只是那抹微笑淡的像未存在过。
「我刚试了以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脉,可是不管我怎麽做,我的灵力都像进入一个漩涡般,被吸收殆尽。後来我发现,在我心中有处怪异的地方,它就像在暴风雨中的一股微弱的光芒。我尝试将灵力全送往那处,果然没那麽痛苦了。」
「原来…是真的。」子墨听完岱仪说的话,轻轻地说了。
「甚麽真的?岱仪有救了吗?」彧偲离子墨最近,所以他听到了子墨的自言自语。他充满期待的问出,他真的希望这是有解的,这个女孩不该承受这样的苦。
「真的吗?」听到彧偲的问题,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子墨的身上。可子墨只是蹙着眉蹲在岱仪身前。
「岱仪,你感受一下你说的那怪异的地方,有没有感受到谁的气息?」
「气息?」岱仪疑惑的运用灵力探查,一探查才发现…
「这?」岱仪惊讶的发现,她体内那股对抗血誓的地方竟然有着元修与彧偲的气息。
「怎样?你感受到甚麽?」子墨追问着她,可她却陷入沉默只将眼光看向元修与彧偲两人。
子墨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两人,便顿时明白了。而其他人却不明所以的等着答案,承映已经忍不住的问。
「你们有甚麽事情就赶快说,到底怎麽了?」
「要证实我的猜测,必须要知道岱仪感受到了谁的气息。」子墨等着岱仪说出答案。
「…」岱仪仍然沉默。
「岱仪,没甚麽好顾虑的,快说。」承蕴看着岱仪欲言又止,着急的要岱仪快说。
「是…元修和彧偲。」
「我们?」元修惊愕的睁大眼,看了看岱仪又看了彧偲,而彧偲的反应也差不多同样的惊讶。岱仪的体内有我们的气息,那气息还帮她抵抗血誓?这是怎麽回事?
「岱仪,你体内是不是有他们的血?」子墨继续追问。
「当初要拿竹简时,我取了他们一滴心头血。」
「那就没错了,你体内的心头血虽诱发了血誓发作,可他们俩人的精血也护住了你。」
「为什麽?为什麽会护住师姐?」承映急迫的想知道答案,其他人也一样,盯着子墨一刻也不肯放松的眼神,一定要子墨说出答案。
子墨看着众人,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岱仪当初立下血誓,而血誓是为了解开彧偲下在元修身上的绝情蛊,简单来说岱仪的血誓跟这两个人脱不了关系。」子墨说到一半,把仍在承扬怀中的岱仪扶起,又顺手倒了杯茶给岱仪才又接着说「血誓虽让岱仪永生永世都必须承受心火焚烧之苦,可元修与彧偲他们俩人对岱仪的感情也是深入骨髓的。所以他们的精血虽然诱发血誓,可也只有他们的精血才会在岱仪体内形成保护。」子墨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岱仪,轻轻地说「他们……的确很爱你。就连轮回转世忘却一切,可就是没忘了要保护你这个小师妹。」
这段话,如同晴天霹雳般打在岱仪的心上。他们对她竟是如此……可她却不敢回应他们的感情。当时,面对元修的疼爱,岱仪知道自己是爱着元修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元修一直以来都是这麽的疼惜她、爱护她。她怎麽可能不爱上元修,怎麽可能会不爱?
可彧偲呢?她一直抗拒着彧偲的亲近,甚至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对彧偲有兄妹以外的感情。可看着彧偲用着他霸道的手段将所有他认为好的一切通通送到岱仪面前,看着彧偲紧拥着她对她说着他是如何爱上她,他是如何舍弃一切只为保护她。那时的岱仪,对彧偲有了不一样的情感。看着彧偲每日繁忙的朝务後,仍坚持要与她共进晚餐,听着他的皇后对她说大婚那天彧偲醉的一蹋糊涂却仍是口口声声喊着岱仪,诉说着他的爱。那时,岱仪爱上了那个忧伤冷傲的男人,那个宠着她爱着她却也伤着她的男人。
正因为她认清了自己的心,她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两个师兄,这是多大的打击。这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她该怎麽办?她不能同时陪在两人的身边,她更不能舍弃任何一个。所以,她选择死。
藉由死亡来逃避这一切,她以为一旦她死了,所有的事情都能终止。甚至,连感情也能终止在那一刻。只是…她低估了他们的心。
岱仪苦笑了一下,抬眸看着元修与彧偲。这两个男人,做事情做到极致,连爱也爱到了极致。那她又该如何呢?这一世,他们没了记忆,那她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恢复记忆。这一世,他们只要好好的过完一生就好。所有的痛由她来承受。
「那是不是这样,血誓就不会折磨岱仪呢?」元修听完子墨的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两滴心头血并不能阻挡血誓,岱仪仍必须用灵力帮忙抵抗。」
「那我们多给她几滴心头血可以吗?」彧偲迫切的希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你以为人可以有几滴心头血?有许多妖物都喜食人心,无非是想藉由人类的心头血,去帮助他们修练。修道之人若遇上无法破解之阵法甚至是…魔,心头血都可能挽回一线生机。虽然眉间精血与舌尖血也都有价值,但心头血却是唯一集人之精华,正因为如此心头血是精血中最有价值的。你们目前只是普通人,能有三、五滴心头血就很了不起了。」子墨说出了否定的答案,却浇不熄彧偲想贡献心头血的火种。
「三滴也好、五滴也罢,我都给她不行吗?」
「不行!」这一次子墨还未开口,岱仪就出声拒绝了。
「为什麽?」元修不解地问,这麽好的解决办法为什麽不要?
「因为,取心头血有违天道。你们只是普通人,师姐已经取了一滴你们的心头血来打开玉棺。若再次取出你们的精血,就算师姐能扛过血誓的发作,也扛不过天道的惩罚。」承映难得严肃的回答了他们俩人问题。
所有人入门时皆发过誓,此生所学之道法,以匡正道,除妖伏魔为己任。若违背誓言,五雷轰顶。取普通人的心头血,便等於要了他们的命,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不说岱仪扛不过天雷之罚,就算扛过了,接下来的轮回中岱仪要还给两人的债,只怕更多。
「况且,取出心头血对你们的元气也是大伤,你们现在没感觉是因为你们还年轻,且岱仪当时用灵力取你们心头血时,也将灵力留在你们体内护着你们,只要好生调养你们不会有大碍。」承蕴接下承映的话说了出来,若不是怕违背天道,要他押着这两人让岱仪取心头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难道…没办法了吗?」彧偲像着斗败的公鸡,颓败的靠着椅背。
承扬一直没有出声,只紧握着拳头,承映与承蕴陷入沉默,岱仪的思绪已然飘远,只剩下子墨仍淡然地喝着茶。
「除了精血,或许还有其他办法能够减缓岱仪的痛苦。」子墨一开口,像将炙热的石头投入冷水中般,瞬间沸腾。
「甚麽办法?快说啊!」承映就差没有由椅子上跳起来,扯着子墨的领子问了。
「阴阳交合。」
子墨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所有人瞬间沉默。看看元修、彧偲再看看岱仪,想透过三人的表情猜测下一步。
「承扬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承映小声地问着承扬,毕竟承扬师兄的医术是他们之中最好的。那个子墨,承蕴师兄今天打猎时才说不可以轻信他,所以她把所有希望押在承扬身上,希望承扬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只可惜,承扬在刚刚听到岱仪体内的气息是他们两人时,便开始沉默至今。承扬抬起头看着承映的焦急,他知道承映想听到否定的答案,他也不想…让那两个人再与岱仪有任何交集,只可惜……
「我想,子墨说的应该没错。刚刚岱仪说了体内有他们两人的气息时,我就在思考这件事了。理论上岱仪得到的精血越多,应该就越能抵抗血誓。毕竟…这是唯一不需要伤害他们而得到精血的方式了。」承扬说完,转头看着一直不开口的岱仪,岱仪仍沉默的喝着茶,谁也不看。元修与彧偲两人,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般,红着脸等着岱仪的答案。
缓缓放下茶盏,岱仪环顾四周「夜深了,该睡了。」语毕,岱仪起身离开,却被承映给拦住了。
「师姐…你…就没甚麽想法吗?」承映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个方法行不通,所有的一切就停留在上一世,这一世,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该过。」岱仪拒绝了他们的说法,随即离去。
「岱仪不愿意也是能理解的,她是那麽倔强的人,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拖累我们。更何况,这一世她躲他们都来不及了。」承蕴摸摸承映的头,像承映解释岱仪的选择。
承扬则只是淡淡地扫了元修与彧偲一眼,继续捧着茶杯喝着早已凉透的茶水。「不管你们能不能恢复记忆,我都要你们记住,若今生无法给她幸福,就别去招惹她。我不想再看到岱仪受伤了,这辈子我只要她好好过。」说完,也跟着岱仪的脚步回房。
「放心吧,我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子墨也开口让大家放心,既然岱仪体内已经有了他们的精血,虽为数不多可至少能帮岱仪抵抗。或许,岱仪能撑到他们找到解法的时候。
子墨说完,也转身回房。
「你们两位别想这麽多了,岱仪这个人,已经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这一世,你们别辜负她。至少,要过得比上一世好。」承蕴放缓了语气,这两个人也是一心想帮岱仪的,这几天的相处他能感受的到。只是,岱仪对他们的态度仍然拒之千里,有些伤会好得比较慢,只是有些感情是逃不了的。
元修与彧偲各怀着心事也回到房间,或许今夜过後两人都会有不一样的决定吧。
树下,只剩下承蕴与承映两人。承映的眉紧紧皱着,把承蕴逗乐了。
「承蕴师兄,你还有心思笑,你也不想想现在该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至少岱仪现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其他的事情以後再担心吧。你啊,别像个老头一样皱着眉,难看死了。」
「哼,承蕴师兄还取笑人,以後都不理你了。」承映气嘟嘟的脸颊,让承蕴笑得合不拢嘴,就在两人说笑中,承映却突然大叫一声站了起身。
「你怎麽了,这麽晚了别嚷嚷。」
「不是阿,承蕴师兄,你有没有发现刚刚子墨走向哪边?」
「甚麽?他不是回房睡觉吗?」
「可他走向的是师姐的房间阿……」承映特地压低声音,就怕承扬师兄听到了,师姐又要吃好几顿的辣椒了。
「……」
「……」
相对无言的两人,决定一起回房睡觉,明天的辣椒明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