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前尘回忆之十五
两人短暂商量过後,决定一起出发前去救出元修。原本彧偲坚持要岱仪待在梨县等着他们,可岱仪却说甚麽也不肯。她说「二师兄,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我光明正大地跟着你去,二是我偷偷摸摸跟着你去。」
岱仪的身手他并不担心,她也不是个累赘之人。只是,他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
岱仪的计画很简单,直接杀入阵营救出元修,三人亡命天涯。听完她的想法,彧偲的眼皮跳了跳,这小师妹的计画也太过简单粗暴了点。总之,两人朝来时路出发了。
另一头的元修,双手被拉高绑在木架上,只能藉由脚尖稍微触地让自己的体重不至於全靠双手上的绳索支撑。破烂的衣衫与乾涸的血迹不难看出他经历过甚麽。元修被捕并不是意外,当时的追兵虽如他所愿朝他追去,可他前行的方向早已有埋伏。所谓知子莫若父,这一骑追兵是由皇上派来的。皇上知道,若是直接将彧偲带走,他会反抗甚至有可能同归於尽。可彧偲从小由他母妃带大,心肠极软,对於他重视的人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当初他放任这所有的一切发生,并不是他母妃手札上所述的全部。
要巩固帝王的江山,除了怀柔政策、心狠手辣也断不可少。他本就属意将王位传承於他。只可惜这孩子心肠太软,若是不经磨练这王位他是保不住的。所以他才策划了这一切,一边打击皇后的势力,一边等待时机成熟。其实,彧偲由皇宫逃出後的行踪,皇上一直都是掌握住的,就连那些所谓他母妃的亲信,也是皇上的安排。如今,该收割了。
元修已经被捕了三天,三天来除了少数的水他没有吃下任何食物,加上被鞭打後的伤口感染,让他发起了高烧。他自己也是名医者,他明白若是再不处理伤口以及进食,可能他也撑不下去了。如今的他还有灵力护身,若是灵力枯竭,他就只能像个平凡人等死了。可他仍不希望彧偲或岱仪出现救他,因为在他中陷阱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追兵本就无意追击彧偲,或许是因为直接追捕彧偲会有不小的损伤,身为皇室唯二能继承皇位的人,这样的损伤断然是不能有的。
时间不断流走,元修越来越虚弱,就在迷糊之际,他似乎见到了岱仪。岱仪满脸泪水的替他擦拭着身上的伤口,轻轻的喂了米粥与药,缓缓地哼着那首歌。
『如果这就是死前的影像,那他是幸福的。』元修嘴角带着笑,幸福的昏迷过去。
彧偲与岱仪虽说要动身去救元修,可对於追兵的具体位置两人和无概念。报信的子墨在两人不觉间早已远走,让岱仪想仔细问问都没办法,气的她暗自发誓下一次一定要扒了这墨狐皮做大衣。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引我过去,那必然不可能藏匿。他们的地点应该还是在那附近。」彧偲低声地说。两人又朝来时路启程,只是这一次明显快了许多。
岱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紮营的地点,本想悄悄救出元修,却不知这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他们一到,官兵立刻包围,岱仪幻化出灵力长剑欲生死相搏,可看到那拿剑指着彧偲的领头官兵竟然是那所谓的亲信时,她瞬间愣住了。彧偲看着那人的剑离自己不过分寸间却毫无作为,只是平静的问到「你,究竟是谁。」
官兵缓缓说出皇上的计画,皇上欲意由彧偲接管皇位此事为真,他们并非他母妃的亲信,虽曾受过他母妃的恩惠,可那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只是为了让你们信任。岱仪没想到原来套路一套接一套,甚麽父子相残都是假的。而彧偲对於这一切的接受度似乎很大,平静到似乎,就算他的一生都是皇上计谋对他也无关痛痒。
领头的官兵看着两人不再反抗,便一声令下让大家收起煞气。他恭敬的让彧偲和他回去宫中,恢复他三皇子的身分。
彧偲没有拒绝,他只要求必须放了元修,让他们俩人回归以往的生活,不准再来打搅。
不等岱仪拒绝,那人立刻表明,皇上有旨这两位也是皇上的贵宾,必须跟着彧偲一起回宫。违者,格杀勿论。
彧偲一听到格杀勿论这四个字,身上散发出浓浓戾气。
「他是甚麽意思,要拿我师兄妹当人质。」彧偲质问着,可那人却仍旧恭敬的将刚刚的回答再重复一次。
就在彧偲爆发前夕,岱仪伸出手握住了彧偲。
「二师兄,我本就不可能让你单独回宫去面对那一切,我想大师兄一定也是一样的。既然皇上也没打算放过我们,那就顺其自然吧。我们先别争论了,见到大师兄才是最紧要的。」看着彧偲想反驳的双唇,岱仪立刻提起元修,转移彧偲的心思。
彧偲何尝不知岱仪的想法,可那皇宫一进,他都不晓得是否还有能力保住他们了。
就在彧偲犹豫地当下,那人早已领会了岱仪的意思,也不给彧偲思考的空间,立刻叫来了人带着岱仪去见元修。
当岱仪看到了被吊在架上已神智不清的元修时,差点就要杀尽这里的人。要不是彧偲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真怕会忍不住。
她的大师兄,一直是那麽温润如玉带着春风般的微笑,永远都乾净整洁的一身白衣与发髻。何时曾落到这样的地步?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盖了他的脸庞,双手被高高吊起,绳索绑住的地方大片青紫参早已磨破,满身的鞭痕渗出骇人的鲜红,那狰狞的伤口叫嚣着他曾受过的折磨。她的大师兄,她甚至不敢碰到他,就怕让他多感受到一分的痛苦。
彧偲握紧双拳,元修会有这样的待遇无非是皇上下令要让他心生恐惧。让他明白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就连隐居的修士他也只能是他的棋子。
「放下他,给他伤药与吃食。」
救下元修後,彧偲就跟着那些人走了,只剩下她与元修。这期间元修睡的不安稳,紧皱的眉头以及不时的轻哼都显示出他的不适。岱仪小声地唱着曲子,她觉得元修听到声音便知道她在,会知道的。
而当她擦拭伤口时,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可那一条条深可见骨的鞭痕让她的心被撕裂了。每一次的换药与喂食,每一次都让她心疼也让她恨透了那个让大师兄受伤的男人。
她没算过时间,只知道他们在移动着。那些官兵将她与大师兄软禁了起来。在马车上,他们只是不断的赶路,她也从未问过目的,就只是这麽照顾着她的大师兄。期间,彧偲来过一次,只是告诉她「别怕,有我在。」这句话无法带给她安慰,因为元修还在昏迷着。每隔几个时辰,岱仪便会输入灵力给元修,以确保他的心脉不受损。他们终抵达了他们的位置,皇宫。
这一路上的马车不下二十辆,她与元修被安排在最後。她下车时也看到了彧偲走下马车,他身旁簇拥着一群人,换上了一身质料上乘的青衣,意气风发。相较下,她与元修可真是落魄了。元修的衣物是她简单换上的,赶路期间,并没有任何人过问他们的需求。除了一日三餐与简单的药品外,乏人问津。幸好,元修恢复的不错,伤口渐渐癒合,神智清醒的时间也多了。只是仍旧太过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对於彧偲的感觉,她说不清。自从整件事情说开後,彧偲就像换了一个人,她的二师兄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不言不语却满溢悲伤。她知道,换作谁可能都不能接受,毕竟自己的一生像是一出剧。剧本是由别人所写,他只能照着轨迹行走。
她与元修被安排在一处小宫殿,只有两个侍女在等着他们。其实,这样也好。毕竟他们从小就自己动手惯了,太多人在身旁反而碍事。小心的搀扶元修,仔细的拉了他身上的外衣,现在的元修绝不可染上风寒。
元修对於岱仪这些天的照料,不只感激更是不舍。看着岱仪的脸颊消瘦、神情憔悴,好几次他都出声阻止了岱仪输送灵力给他,可这小师妹一但决定要做的事情,任谁都无法反驳。他只能尽速养好自己的身体,让她早日放心从拾笑靥。彧偲的情况,他听岱仪提起过,他并不担心。彧偲心性坚定,对於自己的选择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在皇宫待着一段时日,元修的身体逐渐恢复,虽然身上的疤痕无法去除。岱仪也因为元修的康复感到开心,渐渐的努力适应在宫中的生活。他们俩人为何被安排在这,没人告诉他们。整个皇宫都可以让他们自由闲逛,唯独不被准许离开。彧偲也从未来看过他们,只是有时会收到彧偲差人送来小玩意,或是一些新奇的点心。
「大师兄,这天渐渐冷了,冬天要到了吧!」望着那一方蓝天,她真的好想回到山中。每年的冬天都是他们一起酿酒的时节,笑着闹着。
「是阿,你想家了吗?」元修看着岱仪的眼神,他懂得她。伸手搂住了岱仪,在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滚烫的唇伴随着凉意让她回到了现实。
自从元修清醒後,他们的关系有了进展,岱仪不再抗拒元修的感情,因为那次差点失去元修,她认清了自己对元修的放不下。「大师兄,我们还得待多久?二师兄也都不来看看我们,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元修听到她提起彧偲,静默不语。他知道,其实每隔几晚,彧偲便会在深夜时分来到她的房门外那片空地,就只是静静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一待就是一夜。他无意间在某个深夜撞见了这一幕。那时他与彧偲对看了一眼,情绪都被对方读出。两人对於岱仪都是如火的感情,可彧偲却没有做任何动作,就只是在深夜前来在黎明前夕离开。
彧偲对於这一切的发生,从来都是沉默以待。就连回到了皇宫,见到那所谓的父亲时,他也没有如他人所想的般。没有指责没有不愿,只是沉默地接受一切。帝心九重,辗转迂回。皇上很满意的看着这个历练过的儿子。虽然他对於一切都是沉默的接受,可皇上知道,他还没做好接位的准备。他还必须再多做一点,再一次推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