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音社社办,因为不是社团时间,所以只有咏灿和辰禹待在这里,他们真的接下了小专场的艰钜任务,两人来这里商量表演内容,但待了半小时也没有任何下文。咏灿开着笔电找曲子,辰禹在一旁浏览粉丝发的贴文,看到有人截录允书在节目上发表感言的片段,配文说想念「YouRock!」了,好希望七周年能够合体表演。
「欸,我们要七周年了。」
「你说清楚点,是乐团要七周年了。」咏灿一边写下几首不错的曲目,一边纠正。「七周年又怎麽了?还有好几个月的事情,你要请大家吃饭吗?」
「请大家吃路边摊可以,不过……」辰禹把手机拿给咏灿看。「这有更好的建议。」
咏灿暂停在允书抚摸戒指的那一秒,将手机推到一旁,继续记录曲目。「那时候也接近忙内的决赛吧,如果他有进决赛的话,是不是已经达成约定了?」
「就算是现在也已经达成了,我觉得。」手机萤幕暗了下来,黑色玻璃倒映的俊颜也跟着暗了下来。「反观我自己,好像什麽都没有做到,该做什麽也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干嘛?」咏灿用写好的候补曲目遮住那满脸的落寞。「先把成发的小专场搞定吧,如果效果不错,我们再找阿泽哥一起开场七周年音乐会,规模不大的话他可能会答应吧。」
「我们再找时间亲自去问他。」辰禹接过曲目,拿起一旁的铅笔高举双手。「现在我要三心二意的来选歌!」
「一心一意!」
「咦?不是数字多就比较厉害吗?」
「你到底靠什麽考上大学的?」
「靠你啊!嘿嘿!」
他们的确不甘於现状,即使还找不到翻身的方法,他们也竭尽所能去做现在的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只要还朝着梦想攀爬,总有一天会抓住机会──他们坚信着。
提着吸尘器走进许久没有使用的合奏室,吕泽戴着口罩,先是将一堆没用的桌椅和器材搬到走廊上清理,再用吸尘器吸除隔音海绵和地毯上的灰尘,然後拉来两台空气清净机给这密闭的空间换气,最後把清理过的器材搬回原位,开始测试性能,确保所有东西都还能够使用。
「阿泽啊,真是辛苦你了,这里很久没有用吼,差点被我拿来当仓库,现在看起来好多了。」老板满意地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合奏室,答应让他使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叔,其实你可以租用给有需要的人,这也是一笔收入。」吕泽背起贝斯,久违地动了动手指。
老板安静欣赏着,他也心疼这个小侄子,执意让他到这里工作也是为了不让他放弃,看看这开心的表情,不正说明了一切吗?
「我看这间合奏室就交给你经营了吧。」看吕泽把合奏室整理得有条有理,老板提议道。「嗯嗯,我这想法真不错,让你光在这里当老师太可惜了。」
「叔,我不是这块料啦!」吕泽心下一慌。这叔叔有时候无厘头的程度真的比郭辰禹强很多。
「你比我更清楚这些东西要怎麽摆弄啦,这也是一种全新的挑战啊,年轻人要勇於接受挑战,懂吗?」老板拍拍他的肩,不给他任何拒绝的空间。「这件事就定下来了,我去跟你婶婶讲一声,她一定会高兴到晚上卤一大锅鸡腿,你就留下来吃晚餐吧!啊,我把你爸妈都请来好了!」
用得了这麽铺张吗?吕泽看他欢天喜地的模样只得笑笑,这家人想表达支持的方式真的是千奇百怪,但……很感动。
他当然懂叔叔的用意,不想让在梦想之路上伤了脚趾的自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自暴自弃,都清楚,但这下该怎麽办呢?给自己的问号仍然无解。
说穿了,他在害怕、在旁徨,对舞台的留恋似乎多不过对它的歉疚,选择走下台的是自己,他讨厌反覆无常,却无法掌控迂回的脚步。如果是辰禹、如果是咏灿,他们会怎麽想?他们有陪自己逃避的义气,自己能不能提起勇气再把他们拉回舞台?那个逃走的自己,还有力气吗?
如果是宥亭……她会不会再笑着推推他的额头,将力量推进心里?
他就像一株随流飘动的水草,扎根在原地,摇来、摇去、晃来、晃去……
「老师,我们来啦!哇……」女孩领着团员踏进合奏室,惊讶得合不拢嘴。「这里也太高级了吧,比学校的还要厉害!」
「高级什麽,器材都是老东西了,不过我今天有测试过,还堪用,可能就会稍微委屈你们了。」吕泽起身迎接他们。「你们就是丫头的小夥伴?」
「老师好!」几个学生见到吕泽,一脸不敢相信。「真的是吕泽本人吗?」
「看起来不像吗?还是我老了?跟想像不一样?」
「不是啦,是觉得影片里面的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很不真实……」其中一个跟吕泽一般高的男孩解释道。
吕泽注意到他背上的乐器。「弹贝斯的?」
「对,本来是练吉他,後来看到老师弹贝斯的影片觉得超帅,就改练贝斯了。」男孩的笑有些腼腆、有些青涩。
「怎麽样,贝斯无聊吗?」替他们搬来谱架和键盘,吕泽边调整位置边问。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趣,像乐团的第二颗心脏,弹贝斯能让我体会到自己的重要性,不管是团里还是音乐里。」男孩的神情让他的话深具说服力,他就像他说的那麽喜欢贝斯。
吕泽认同。「尤其当别团没有贝斯的时候。」
「对!」男孩睁大了眼,与吕泽的话有所共鸣。
所有器材都装设完毕,乐器也都调过音了,吕泽坐在角落听他们练习。一首歌结束,他双眉紧蹙,不太满意。
「老师,有哪里要改的吗?」女孩不安地问。在原唱面前演奏本来就很紧张了,现在吕泽的表情还不是很好,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你们是不是在模仿我们?」吕泽一语点破了造成曲子不协调的因素。
「对,因为练习一直不顺利,明明我们各自都练熟了,可是合起来的时候就是很奇怪,所以我们就看你们以前表演的影片,想说模仿的话也许可以练起来,可是其实还是很奇怪。」女孩坦白地说。这首歌听上去简单,各自练的时候也没有什麽难度,妙就妙在合奏时一直有种拍子对不上、合音也不平衡的感觉,明明都已经练了无数次,还是没用。
「你们看的是哪个影片?」吕泽问。
女孩找出影片递给他。「是你们比赛的影片。」
影片与回忆的画面在眼前重叠,画质已然模糊,每个人的表情却在脑海中清晰无比,那些毫无顾忌的脸庞是多麽熟悉,那些只管享受的笑容却又多麽遥远,彷佛那不是自己、不是曾经的自己,他不太想承认自己羡慕影片里那个在音乐里狂妄、在旋律里嚣张的……曾经快乐的自己。
因为那就像是给了自己一拳,重重砸在心口上。
如果影片里的那些人是傻瓜,现在这个窝囊的自己就是最傻最傻的傻瓜。
站在舞台上究竟是为了什麽?他千百次、百万次反覆拷问内心,不就是为了这一点快乐吗?这一点……历经伤痕、突破瓶颈,一点一点琢磨直到发光的快乐。
只此,而已。
「一味的模仿当然练不好,要靠你们自己磨合才行,多去了解团员们的喜好,这样才能展现亮点。」看完影片,吕泽的表情有些释然的明朗。「每个人的个性不一样,喜欢的风格也不一样。像这里面的键盘手本来是学古典作曲,高中才开始转换跑道玩摇滚,对各种乐器的配置和音色非常了解,音乐性偏细腻精致;吉他手本身的技巧很好,可以驾驭任何曲子,也可以很快的理解曲子的构造和目的,但最重要的是他跟鼓手的配合非常融洽,他们的频率总是在一条线上;鼓手喜欢爵士乐,也学过低音号,所以韵律感会比较有弹性,轻重缓急像流动的波浪;我也是从学爵士开始的,但是你们也知道爵士乐的拍子有时候比较自由,所以我们在练习的时候会先讨论好节奏感觉的部分;主唱的话,不要想着压制乐器的声音,乐器组撑得稳,主唱就不用费力去跟乐器抵抗,可以轻松唱,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唱。……这样懂了吗?」
「懂了……」几个孩子点点头。懂了的不只是怎麽演奏这首曲子,还有为什麽「YouRock!」直到现在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乐团。
没想到自己还能够记得团员们的习惯和喜好,原来自己藏匿这麽多属於思念的片段,原来不论以前还是现在,还是要玩得开心才是最纯粹、最契合的「YouRock!」。
吕泽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几天後,吕泽在约定的时间到E.JIN娱乐进行专辑录制,工作告一段落时,他向王妍回绝了重组的提议,并将合约归还给她,并承诺虽然没有重组的意愿,但专辑还是会帮忙,这一点不会变。
「我可以理解你的考量,要接受新成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妍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拒绝,一点都不惊讶。「但是我们仍然不想放弃这个计画,公司已经开始在找任宥亭了……」
听到公司在找宥亭,吕泽开始怀疑公司一开始就知道宥亭的下落,但他忍着没有问,像当年第二张专辑的主打歌一样,就怕又是一场空。
「如果你这几天想想,反悔了也可以再打电话给我,有我的名片吧?弄丢的话我这里还能给你。」王妍又递出名片,这次吕泽没有接过。
「谢谢,希望下次我们就只讨论工作上的事。」语毕,他收拾了东西,离开录音室。
吕泽前脚刚走,蔡宜景就从一旁的小房间蹦出来。「外面那位回去了吗?」
「刚刚录音前就已经来讯息说照片充足了。」王妍回报道,并将手机讯息拿给她看。
蔡宜景满意地点点头。「吕泽拒绝了吧?」
「是的,跟我们想的一样,一切都在我们的计画里。」王妍如实报告,却有些担心。「不过,他会不会根本不在乎任宥亭的下落?」
「管他在不在乎,他最後还是会被我们抓住的。」说穿了,找任宥亭本来就是一个假饵,哪有人知道她的生死?这场钓鱼游戏,早就开始。「对了,陈勇旭留下的东西有收好吗?」
「有的,在我办公室抽屉里。」
「很好。只要我们把手上的证据变成任宥亭背叛他们的证明,他们就会对她死心,我们再装作不计前嫌的样子,打出高额签约金把他们签进来,『YouRock!』就是我的了!」蔡宜景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喉糖,打开盖子拿出几颗塞进嘴里,认为自己的计谋十全十美。
「那河允书呢?」
「那个韩国小子?」蔡宜景毫不犹豫地摆手。「他是主唱耶,当初抢了我位子的人,我才不让他跟我抢风头呢!」
说着,她进入录音室。
====待续====
竹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