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盖与桌面毫无意义地敲击,电风扇转啊转啊只转出热汗淋漓,脚趾藏在鞋子里无聊地摩娑彼此,偶尔一个人伸手搔头,在碰到头之前又一顿一停的放下。
音乐教室里,五个人围坐成一个圈,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默在眼神之间来回抛接。当初被点名的时候固然高兴,实际集合时却陷入无限尴尬的回圈──
「本次校内选拔的第一名是……」司仪拉长尾音吊足了胃口,深吸口气:「高二3班,任宥亭!」
尖叫与欢呼突然从四面八方炸裂,不只礼堂内,连教学楼传来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宥亭还没反应过来,硬是被吕泽推着起身,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喂!发什麽呆?上台啊!」吕泽摇了摇她的肩膀,催她上台。
宥亭踏着犹豫的步伐走到舞台中央,接过麦克风和稍早填好的名单。
「请你宣布想要一起组队的选手。」此话一出,刚刚的狂欢立刻化为死寂,死寂之中又闪亮着一双双带光的瞳孔。
「我想一起组队的选手……」宥亭将手掌里皱巴巴的纸条摊开。「贝斯,高三5班,吕泽。」
吕泽笑着起身,伴着掌声走到她身後。
「鼓手,高一7班,李咏灿……」
「咏灿!是你耶!」比起立刻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辰禹,被点名的咏灿完全不敢相信,明明他只是一个来陪比赛的。
「吉他,高一7班,郭辰禹。」
「哇!连我也有!啊啊啊啊啊……」听到自己的名字,辰禹简直乐疯了,拉着咏灿冲上台,还高举两人牵着的手向观众鞠躬,引起爆笑。
吕泽对目前的人选相当满意,他微微探出身子偷看宥亭手上的纸条,视线抬向全场服装最特别的人。
蔡宜景眼巴巴地数算剩下的人选,只剩下主唱了,可她同时也清楚,以宥亭的实力是可以自己担任主唱的,就怕她选到这里为止。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急切希望自己的名字从宥亭口中念出。
「主唱……」
她真的选了主唱!蔡宜景激动起身,引来附近同学侧目。
「国三1班,河允书!」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选国中部的小男生,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也大方表示祝福。
至此,代表学校参加「青春原创热音大赛」的选手全部底定,在礼堂角落,却有一个人悄悄握紧了双拳……
「先来决定团名吧!」极致静默之中,作为队长的宥亭终於开口。「有什麽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我我我!」辰禹率先举手,迫不及待要发言,他等这一刻很久了。「米亚之光!」
「如果没有赢怎麽办?」咏灿把玩着手上的棒棒糖。
「要先给自己信心啊!」辰禹说得头头是道。「人如其名,团随团名你知道吗?」
难得说对了成语,咏灿喷笑出声,让某人不乐意了。
「怎样啦,不然你想一个啊!」不甘心自己思考的团名被吐槽,辰禹立即将手上的芋头丢了出去。
「我Pass!」咏灿平举双手,咬字因为含着棒棒糖而含糊。「看河摩有想ㄏㄨㄚˇ(暂时没有想法)。」
「允书呢?」见闹剧双宝没有结论,宥亭转向一直不出声的允书。「不要看脸色,想说什麽就说!」
她观察了很久,大概是年纪最小的关系,允书一直欲言又止的。
「我?」他有些犹豫,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考卷,将背面打开。「『YouRock!』……」
Yourock,能集各种盛赞於一身,拥有多重正面意义的词语;惊叹号是期许一直保持惊喜,像他们一个个初登场时浑身解数的创意。
「好名字欸!」宥亭从看见这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喜欢,听完意义之後更觉得非这个名字不可了。「我好喜欢这个点子,喔……河允书,看不出来喔!」
「我也觉得很好,各种方面来说。」咏灿点头肯定。
吕泽朝允书比了个赞,让本来还没什麽自信的他又笑出了两颗酒窝。
「天啊,你每次笑的时候,我都好想咬咬看你的脸。」辰禹就坐在允书对面,不经意的话语立刻集中了大家火辣辣的目光。「呃……我是在夸他可爱,你们不要那麽凶……」
「不是可口吗?」吕泽直觉反问,眼光闪烁,等着看笑话。
允书对眼前的状况一头雾水。「我的脸很好吃的样子吗?」
「噗!哈哈哈……」咏灿突然大笑,又引起一波注目。「郭辰禹你……吞什麽口水啦!」
「哎?学弟你肚子饿了吗?」宥亭见状跟着起哄。
「你们在说什麽?」河允书一直被蒙在鼓里实在太憋闷,忍不住抱头大喊。「跟我说啊!」
宥亭急忙安抚。「没事没事没事,在说你很可爱的意思……」
团名「YouRock!」就在一片混乱中定了下来。
但比赛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不是练一首Cover曲就能够上台,它要求原创,每个参赛的乐团都必须拿出自己创作的曲子,第一次集合结束後,五人又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
曲目一直定不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作,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的风格,对於一个完全没有合作过的新乐团来说,融合和摩擦都是必经过程,这让宥亭陷入了苦恼。
「怎麽了?你今天连一个音都没弹。」吕泽放下贝斯,看向社团活动开始以来都趴在琴键上发呆的人。
「曲子的问题啊,我不知道怎麽办才好……」宥亭坐直身子,有些无助。「虽然选了大家,但是大家到底都喜欢或是擅长哪些风格,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看啊!」吕泽将她拉起来,直直走到外面。「总比你一个人趴在这里空想好多了。」
「要怎麽看啊?」宥亭不明所以,呆呆地被拉着在走廊上跑。
「撒开你的短腿,跟我来。」
「我不矮好吗?什麽短腿!」
「高的人也是有腿短的。」
「那是什麽比例?六比四?说你吗?」
两人就这麽打打闹闹地来到了吉他社教室外,一个身材精壮的男孩跟吕泽打招呼。
「来找我吗?」吉他社社长推了推眼镜,发现吕泽身後的宥亭。「嗨,学妹!」
「谁找你了。」吕泽摆摆手。「我找郭辰禹。」
吉他社社长仰头四十五度角,叹了口气。「你找我们家大王啊……人家可能不见得有时间接见你啊!」他的话藏着一点无奈、一点嫉妒、一点羡慕,指了指教室内,要他们自己看──
偌大的教室,有一个角落挤了一大圈人,看起来是在练习团刷,但事实上是一群女学生围着正中央的郭辰禹,空气中彷佛漂浮着各种颜色的爱心泡泡。
「他入社以来就这样了吗?」吕泽双手抱胸,看着吉他社社长的眼神充满同情。「你真的很不容易。」
「我才是新入社的啦!他是本社老人了,国中部一直到现在,我高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吉他社社长摇头扶额。「我明明进吉他社是要教学妹弹吉他的啊!」
「也难怪啦,你动机不纯。」吕泽拍拍他的肩。「我们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等下!你到底站哪边的!」
两人进教室时候,只有几个社员看见他们,「爱心大王区」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辰禹时而示范、时而指导,亲切有加、耐心十足、笑容满面。
「据我所知,他没有不擅长的曲风,任何风格都可以驾轻就熟,在什麽歌曲里面就会完全融入进去。」吉他社社长说到一半,突然阻拦往前走去的宥亭。「哎!学妹!别闯禁区啊!」
「让她去吧。」看她那犹如小猫般轻手轻脚的动作,吕泽的嘴角就不自觉上扬。
「你真的也是不容易啊……」
「闭嘴。」
====待续====
竹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