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就知道了。好了,不跟你扯,回去了。」
「也是,好冷,我说这里明明就是南方,怎麽可以冷成这样?」
「这样也叫冷?你就是没经历过东北的冬天。」
「你以为就东北的冬天叫冬天啊?上海的冬天也是很冷的好伐?」一提到家乡,罗宋均的乡音都冒了出来。
「我又没那样说,而且奉化这里也是挺冷的。」
「是吗?那明天得多加几件衣服了。」
「不用加也没事。」
「为甚麽?」
「因为即使你得重感冒,我也是会拖着你上工。」
「死到角角里去!」[注1]
要是罗宋均手上刚好拿了个甚麽,他一定就往李豫堂头上砸去!这人的良心呢?良心呢?
虽然罗宋均对他毫无良知的血汗上司感到非常不满,但晚上还是吵着要跟李豫堂去香兰堂。工作时间是工作时间,脱离了工作他们还是好朋友的,罗宋均不知道李豫堂怎麽想,反正他是这麽觉得。
两人到香兰堂门口时,正好遇上了如春鸣。
如春鸣似乎很喜欢下戏後,自己慢慢的走回香兰堂,李豫堂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正好下戏走回来的他。
「真巧。」李豫堂说。
「是挺巧的。」
李豫堂扫了一下如春鸣的衣装,这才发现他身上竟然就穿着一件夏季的长袍和马甲而已。
「都什麽温度,穿这样你不冻啊?」
「还没把衣服拿出来而已。」
「会感冒吧?」
「应该没事吧?」
「不,你再穿得那麽单薄下去一定会冒的。」
如春鸣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刚好一阵风吹过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身体说道:「好吧,回去就把衣服拿出来。」
「我的外套先借你穿?」说着,李豫堂就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如春鸣连忙制止住他的动作:「不用,这不是在香兰堂门口吗?里头又不会冷。」
「你不用走回去吗?」
「你不也要走回去吗?难道你就不冷?」如春鸣笑了笑:「好了,进去吧?再给风吹下去可真的要感冒了。」
如春鸣一边说一边领着李豫堂和罗宋均进到了香兰堂。
香兰堂里的楼梯并不大,要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会显得相当拥挤,所以罗宋均是跟在李豫堂後头的。
他在李豫堂身後不满的说:「我说你也太差别待遇了,见我说就算重感冒也要拖着上工,见如老板就说小心别感冒,你这人怎麽这样?」
「你穿得那麽厚还会感冒?」
「好歹对朋友表达一下关心吧?我真的觉得很心寒!」罗宋均做出了一个捧心的动作。
李豫堂微微转头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
「怎麽有你这种人?」
走在最前面的如春鸣已经走上了二楼,他站在栏杆旁边笑着说:「罗先生也要注意身体啊,感冒了可不好。」
一听到如春鸣的关心,罗宋均开心的说:「谢谢如老板,我会注意的。」
「你不用管这家伙的。」李豫堂说。
「不用嫉妒,豫堂。」
「你是不是有病?」
如春鸣替两人打开了包厢的门说:「两位请进吧。」自己则是从小厮的手上接过茶水後才进到了包厢里面。
「你今天是来教散打的对吧?」
「嗯。」
罗宋均听到後来了兴趣:「散打吗?我也要学,豫堂,我也想一起学!」
「以前不是教过你?是你自己说没兴趣的。」
「反正我也要学啦!」
「真麻烦欸!」
虽然嘴上嫌着,但李豫堂还是教了罗宋均一些简单的东西,至於这之後要不要认真学,那就是罗宋均自己的事情了,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不过,依李豫堂对罗宋均的认识,料他也练不了几天。
不过如春鸣到是很认真,明明教罗宋均的几个动作都是李豫堂早就教过他的,但他还是认真的跟着一起练习。
李豫堂看到如春鸣那麽认真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很好。
「如春鸣,停一下。」
「甚麽?」
「别放下架式啊,摆回去,刚刚那个。」
「这样啊?」
「对。」
李豫堂走到如春鸣身後。
刚刚教罗宋均时,李豫堂看到如春鸣又个动作没有做得很好,因此才突然叫住他,要纠正他的动作。
他左手抓着如春鸣的手腕,右手扶着如春鸣的胳膊,匐在他的耳边说:「你别用胳膊的力量,得用肩膀。」,
「用肩膀?像这样?」如春鸣照着刚刚李豫堂抓着他比划出的姿势挥了挥手臂。
「对,没错。」
两人的动作看上去实在是相当的亲密,如果找到刚好的角度简直就像拥抱似的。
罗宋均看着两人停下了自己练习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就李豫堂的角度看来,那个神情简直叫一个意味深沉,都想一拳打他脸上去了。
「甚麽表情?」李豫堂直起身子,看向罗宋均。
「没呀。」罗宋均嘴上说着,但脸上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李豫堂忍不住砸嘴:「啧,看起来就不是没事,有什麽意见就说!」
「凶啥啊?」罗宋均小声的嘟囔,然後开始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已经要到冬天了呢,天气都变得好冷啊,没想到这麽南方的地方竟然还会这麽冷呢。」
「这个话题你下午已经提过了。」李豫堂冷冷地提醒道。
但如春鸣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确实,已经入冬了,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是吧!」
「以前因为戏班穷,也没什麽好衣服穿,喊冷的时候师父都会让我们去练功,说练练功身子就热了,还可以练习,多好。」
李豫堂挑了挑眉:「你小时候到底有多天真啊?」
「还小嘛。」
罗宋均伸展了一下身体:「也快过年了啊。」
「确实,一年过得挺快,你过年回上海吧?」
「必须啊,不想回也得回。」
这时如春鸣才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说:「呀,的确是要过年了呢,我都没有注意到。」
「你现在才发觉吗……?」
「是啊,只觉得天气愈发冷了,完全没有发觉到就要过年了,真是……我这日子真不知是怎麽过的。」
「说到过年,差不多要演封箱戏了吧?」
一提到戏,罗宋均的眼睛都在发亮。
「是差不多要演了,前几天班主和我提起封箱戏的时候,我还在想今年怎麽那麽早就提起了封箱戏的事情,完全都没想到其实已经要过年了。」
「所以说你花了那麽多时间才想起来要过年了?」李豫堂回忆了一下如春鸣话中的内容,惊讶地说道。
「是啊。」如春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後说:「对了,请两位来看封箱戏吧?」
「当然好。」罗宋均一口答应。
「我就不必了。」李豫堂则是快速地拒绝了。
如春鸣看李豫堂不愿意,说:「就来看看吧,当我谢谢你的。」
「可是我其实并不想看。」李豫堂从齿缝间挤出声音,音量并不大,但他知道如春鸣听得到。
「别拒绝。」如春鸣对他笑了笑,特别不容拒绝那种。
「……好吧。」
如果是要谢谢他,怎麽着也绝对不是用请他看戏这种方法吧?李豫堂在心中呐喊道。
[注1]上海话,骂人的,简单来说就是叫人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