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麽说?」
「说客人也行。」
「好,你不用管你那个『客人』吗?」李豫堂故意似的加重了客人二字的发音。
「与你何干?」
「……我说你这人怎麽会这样说话啊?」
「你也不想想自己怎麽说话的。」
「我怎样?」
「田纪文不是我的相好,我和他没有其他关系!」
李豫堂被如春鸣突然之间有些激动的情绪吓到了,愣了一下说:「你这麽激动干嘛?」
「谁让你老觉得我和堂子里来往的那些人做尽了苟且之事。」
「所以说你这麽激动为的是甚麽?」
虽然如春鸣是有解释没错,但李豫堂还是不懂如春鸣在激动些甚麽?就算他真是那麽想的又怎样?他至於这麽激动吗?
「我跟他们不可能有除了在堂子见过以外的关系。」
「对啊,豫堂,虽然如老板的工作是相公,但心里也是正常的,不可能会喜欢上男人啊。」罗宋均跟着帮腔道。
「你到底是哪边的?」
「有理的那边。」
「喔?你的意思是我没理罗?」
罗宋均刚要点头,感受到李豫堂的眼神赶紧打住,但还是忍不住说:「可是你也别老这麽说别人啊,是吧?」
没想到罗宋均竟然和如春鸣站在同一个阵线,这朋友真是白当了。李豫堂正准备说什麽,包厢的门刚好被敲响,前台小哥手上拿着一件白色衬衣从外面走进来。
见屋内的气氛不是很妙,前台小哥犹豫了一会儿才呐呐的开口:「李先生,您要的衬衣。因为巷口的那家西服店已经关了,所以跑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抱歉让您久等。」
「没事。」
李豫堂接过前台小哥手上的衬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直接脱下了身上染血的衬衣,反正在场也都是男人,没什麽好忸怩的。新的衬衣不太合身,有点大了,不过也就凑合着穿,大一点也没什麽。
看到李豫堂脱下衣服如春鸣才发现李豫堂身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疤,而肩上的绷带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那绷带,要换吗?」
李豫堂低头一看,绷带确实已经被浸透了,如果这样套上新衬衣,那麽这新的衬衣又该报废了。他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如春鸣替他拿下被血浸湿的绷带,血已经被带止住,虽不再像刚刚那般骇人却还是血肉模糊。伤口确实很深,几乎可以见骨了至少有两公分深,真不敢想像要是命中了要害会怎麽样。
他拿出金创药又给李豫堂上了一次药,药膏接触到李豫堂时,如春鸣感觉到他肩上的肌肉一紧。
「怎麽了?」
李豫堂带着揶揄意味的笑道:「我以为你又要一股脑儿的往我身上糊了。」
「你很希望是吗?」
「别!」李豫堂在如春鸣施力前阻止道。
上了药後,如春鸣在李豫堂的肩上熟练的缠上绷带。处理好後,李豫堂穿上衬衣和外套,看上去是准备要离开。
「不再待一会儿吗?」
「不了,相公堂子不是不可以留宿吗?我还是早一点回去休息。」
「这样吗?」
如春鸣也点点头没再挽留,反而是走上前把手里的金创药塞到了李豫堂手里。
李豫堂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金创药,又看了看如春鸣:「这是干嘛?」
「给你。」
「不用,不就是金创药吗?我自己也有。」李豫堂伸手要把金创药还给如春鸣。
「你拿着吧!」如春鸣又把金创药塞回李豫堂手里。
见如春鸣那麽坚持,李豫堂也就不再推辞,老实地收下了那盒金创药。
「今天先走啦,这个,谢谢了。」李豫堂扬了扬手上的金创药,转身离开了包厢。
罗宋均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微微欠身说:「打扰了,如老板後会有期。」
「慢走。」
这是如春鸣第一次愿意好好和李豫堂说声「慢走」。
这次在堂子的事件闹得不算小,陈老板弟弟一帮人身为始作俑者,毫无疑问地被抓了起来。李豫堂这一状告上去说的是反革命罪,任是陈老板怎麽动用关系也很难把人弄出来。
而这次的事发生在花柳巷内,巷内的几间青楼必不可免的被清查了。当然,并不是全部,不可能。都说食色性也,法律再怎麽规定,社会主义再怎麽美好,可若是这关乎这温香软玉可没人把毛主席摆在眼里。
不过作为案发现场的香兰堂倒是一点事也没有,不知道李豫堂从中做了什麽手脚,在大批军队清查花柳巷时,香兰堂就像隐形了一样,一个人也没人上前来过问。
相比起最近相对安静了许多的香兰堂,李豫堂最近反倒是不得安宁。
「先生,陈先生又来了。」
「怎麽又是他?」
李豫堂一个人住在一间洋房里,虽然偏小,但他上无老下无小,也没个伴侣什麽的,这屋里除了他自已就是管事的老张和几个帮佣,所以住起来还是很大。
刚刚老张来敲响他的书房门时,李豫堂几乎要崩溃了。
「让他滚。」李豫堂把自己重重的摔进椅子里。
「先生,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
「跟他说我不在。」
「几个姑娘已经说您在家了。」
虽然把陈老板的弟弟逮捕,还让香兰堂一点事都没有好像很厉害一样,但後果就是陈老板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烦他。
李豫堂连着几日都是公务缠身,军队家中两点一线,忙得不可开交。这种时候陈老板跑来找他求情,更是让他烦上加烦,心里只想冲着陈老板的脑门上,来个一梭子。
抓人的确实是他,看不惯这些地痞流氓作威作福的私心也有,但挂上了反革命罪名的人可不是那麽好弄出来。再说了,李豫堂打心眼里就不想把人给弄出来,於是更不想花这个心思。
但更让他不爽的,果然还是陈老板那怨妇似的表情,老说李豫堂明明答应他了之类的。
答应?答应什麽?他可没答应!是卖米的一厢情愿。
李豫堂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陈老板进来。
李豫堂又在椅子里窝了一会儿,才非常不甘愿地从书桌後走出来,书房门又被敲响,陈老板奉承的脸孔从门缝中出现。
陈老板进来後,李豫堂勉强地挂上了一个敷衍的笑容,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忍不住就一拳往他那满面油光的脸上招呼过去,虽然那画面应该是相当的大快人心。
「李中校。」陈老板的语气叫一个阿谀谄媚。
「坐吧。」
陈老板笑着坐下,屁股一沾椅子开口也不拐弯就直冲目的:「中校,关於陈某昨天说的那件事……?」
「嗯?」
见李豫堂又装傻,陈老板心里无奈,但也只能把昨天才讲过的一大段「家弟不成材,如今被逮捕了,陈某听闻这件事是中校所为,我想前几天不是才和中校提过……」之类的云云又重复了一次。
李豫堂这才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原来是那件事啊!不好意思,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没事没事,我想中校也是贵人多忘事。所以说,不知道那件事中校可否相助?」
「这几天实在是忙得我焦头烂额啊,你看,我桌上还有一大摞的急件都还没能处理完呢。」
「呃……所以?」
「我们下次再聊吧?」
陈老板一听就急了:「不是、李中校!」
「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张,送陈先生走吧!」
「是,先生。」
李豫堂打书房门,一脸遗憾的说:「实在是忙,你来得太不凑巧了。」
李豫堂这看起来就是要赶人了,陈老板也不好再说什麽,只能说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後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慢走。」李豫堂客气的说。
如果陈老板离开时有看看李豫堂的眼睛,一定可以看到和他表情的遗憾丝毫不相符的一抹亮光。
送走了陈老板,李豫堂终於松了口气,他受不了的揉揉眉心,继续埋首於工作。
他一定要赶快处理完这一堆乌七八糟的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