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堂一愣,等等,赶他走是几个意思?
「欸,这就赶我走啊?」
前台小哥表情有些无奈:「您也不会在这儿花钱吧?」
他确实不会,但他没有说出来。前台小哥看他不说话也就当他默认,继续说道。
「您说是如老板让您来,堂主也没说话就算了,可是让您白吃这种事上面没吩咐,我也做不了主。」前台小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道:「堂子里的规矩,我想您也清楚,那都是几千几千的车资,您也没有要付的意思吧?」
前台小哥看的人也算多,这香兰堂鱼龙混杂进进出出那麽多人,什麽人有甚麽心态目的,他也算明白。
李豫堂见前台小哥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掩饰:「确实如此,但你好歹也请我喝杯茶吧?招呼完就赶人你甚麽意思啊?」
「这……好吧,请您杯茶,喝完我也不能招待您甚麽了。」
说完,前台小哥转身找了一只茶杯,给李豫堂到了一杯乌龙。
李豫堂就站在前台喝茶,然後问道:「话说,今天来找如春鸣的是个甚麽人?」
「是田家的大公子。」
「田家?田纪文?」
「是!没错,就是他。」
「可是我明明听说这田纪文几年前出国去了不是?」
「这不是回来了,他出国前就是如老板的常客,我看您以後也不会太常有机会找如老板了吧?」
「喔?怎麽说?」
「田公子和其他捧角儿的老斗还是不太一样的,一般来说都是下了戏才会去见人,田公子却时常来找如老板。」
「时常是多常?」
「三天两头啊!总觉得他哪天要是被田公子赎走,我也不会太惊讶。」
「你是说像像清芙蓉那样?」
「您知道清老板啊?」前台小哥的表情有些惊讶。
「你甚麽意思?」
「没呀,我想您不是不太关注这种事吗?」
「那种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很难不知道吧?不过我觉得吧,田纪文要做像秦佑京那样的事还是很难的。」
「噢?这怎麽说?」
「田纪文毕竟是田家的独苗,无论如何田老爷都不会答应的,更别说两个男人再一起那麽不正常的事。」
前台小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啊,但说到底,我们这种下九流也得不到什麽太好的名分,但秦四公子也有老婆啊!如果是男妾呢?」
「那可是独苗啊!不像秦家有五个儿子,怎麽样都不会让他这样败坏田家的名声。」
「但田公子若是真的对咱们如老板有情,还是会把他赎出去吧?」
「你说如春鸣要是女人我也就信了你了,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会有甚麽情啊?」
「别这麽说啊,我看秦四公子就对清芙蓉不错。」
「有这回事?但就算有好了,田纪文可不事秦佑京那种人,他在你们这花柳巷的名声你也不事不知道吧?」
田纪文是这条花柳巷出名的常客。
李豫堂是跟田纪文不熟,更没有兴趣流连烟花柳巷,但他认识的人中爱往这里跑的人不在少数,都听过关於田纪文的事情。
田纪文时常进出各个妓院、堂子,可以说是处处留情,伤过了不少女人,甚至是男人的心。但他好像也没有要对谁上心,可谓万丛花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前台小哥当然知道,叹了口气:「说得也是。」
「你难过什麽?」李豫堂推了推前台小哥:「人不要的又不是你,难过个啥呢?再说了,谁要带走如春鸣跟你有甚麽关系?」
「是这样说的,但如老板她也是个可怜人啊。就……」
「就怎样?不好说啊?」
「是呀!如老板这个人您也是知道的,他有些短处他是不太愿意让人揭的,我讲也不太好。」
李豫堂想了想说:「他的确是这麽一个人。」
「不过我也是希望如老板可以过得好,不然他就得在这间堂子里终老,惨一点的话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麽说你还是很关心他嘛!」
「您这样说也没错,在怎麽说我也是看着他长大,从以前喊他小春鸣,到现在都喊他如老板了。」前台小哥感叹道。
相公和妓女一样,大多是从小就买来培养,在其身上投资的钱财难以想像,所以要把人赎出去总是得花不少钱,堂子和青楼都不会太愿意把人拿出去。
一般到十三、四岁时,相公正式开始坐台,一长出胡子便退休。
如春鸣长得是相当清秀的,但他今年已经十七岁,即使长相的先天条件让他可以在堂子里多待一小段时间,几年後他势必得面对这个问题。
虽然他的功底相当好,作为一个角儿也被许多人认可。但曾经为相公的经历却会令他难以出头,无论是因为京剧中追求的雅正,或是相公着个身分的特殊性,都会令他极容易遭人鄙视。
换作多年前,他可能还有办法翻身。但这些年来,拜在名人门下,出身正规戏曲学校的艺人多了去。
而要是无法依靠京剧,也无人愿意护他余生周全,日子可不好过下去。
讲一讲,前台小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多了,轻轻抓住李豫堂搁在前台上的茶杯。
「茶也喝了,李先生打算走了没?」
听到前台小哥的话,李豫堂拿回茶杯攒在手中:「又赶我?」
「您又不打算花钱!」
「就算你说得没错也不用那麽卖力的赶我吧?」
「李先生我们得做生意啊!」
「我站在这儿是妨碍到你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您杵在这儿谁敢进来啊?」
「有什麽不敢的?想进来的人照样进来,我就站在这儿你想怎麽着?」李豫堂略带挑衅的说,他基本就是人怎麽说他怎麽故意的性格。
「行行好吧!李先生!」
「呵呵,我偏不。」
前台小哥心理叫一个无奈,李豫堂一个军人他可打不过,同时也不想惹一个中校。
看着李豫堂无赖的样子,前台小哥突然打了个寒颤:「李先生,您应该不是想叫我吧?」
「叫啥?」
「李先生,我就是一个管前台的,不接客啊,不接。」
李豫堂终於听懂前台小哥画中的意思,忍不住爆了粗口:「操!我可没那种兴趣!」
「我也是这样想,但您赖在这不走实在让我心里有点发怵啊!」
李豫堂也就是不满前台小哥那麽热衷於赶他离开,故意赖着而已,被这麽误会真是想打人。
「我看你是在堂子里待得不正常了。」
「到底是我为了生计待在堂子不正常,还是您三天两头往堂子跑不正常?」
「小子你可以啊!」
「不是这样吗?我在这儿完全是为了家里的生计啊!」
「反正我跟你说我对男人没兴趣,欸,再来一杯茶。」
「不是吧?李先生!不是说好一杯的吗?」
「我都白吃你们香兰堂那麽多了,有差到这一杯吗?再一杯!」
前台小哥无奈地又给他到上了一杯,撑着头说:「您就打算赖在这了吗?李先生?」
「你管得着吗?继续,刚刚你说如春鸣怎样,还没说完呢!」
「要事跟您说了如老板的往事,被如老板知道了他不得打死我!」前台小哥边说边缩了缩脖子:「您别看如老板长的文文弱弱,唱武旦还是有一些功底在,打人是会疼的!」
「我以为那都只是花拳绣腿呢!」
「是有表演的成分在,但功底还是功底,不能小觑啊!」
就在李豫堂和前台小哥瞎侃时,一个人踏进了香兰堂的大门,前台小哥看到时,先是吃惊了一会,然後绕出前台相迎。
李豫堂见状,顺着前台小哥的身影转过头,还没见着人,先听到前台小哥的声音。
「清老板!」
随着这一声,李豫堂恰好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男人留着及腰的长发,自然的散在背後,或许是因为走路或是移动时吹到风的关系,有一些凌乱。长相偏阴柔,比如春鸣还要更清秀了几分,几乎是有点男生女像了。
身上穿着钴蓝色的长袍,上面有着鹤的图样。男人手持一把看上去相当雅致的摺扇,肤色白皙,面色和善温柔。
男人的身分刚刚前台小哥说得很清楚了,是五六年前这一代的当红旦角,清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