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四子喜欢京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真要说起原因,无论是哪个版本,绝对都和那个戏子清芙蓉脱不了干系。
清芙蓉是香兰堂的相公,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玉颜,也就是如春鸣现在用的花名。在他离开香兰堂後,如春鸣便拿来当自己的花名了。
若是放在五六年前,清芙蓉真真是个红得不得了的角儿。嗓音好听,扮相漂亮,功底深厚,所到之处皆是大批戏迷前呼後拥,所唱的每一场戏都是一票难求,多少人想听他唱戏都听不到呢!
秦佑京一个望族之子,清芙蓉一个梨园子弟,两人之间唯一的交点就是京剧了,两人的相遇也正是京剧。
那时的秦佑京刚从北京回来没多久,听到了清芙蓉的戏为之惊艳,散了戏马上跑到後台去见见这位当红的旦角清芙蓉。
俗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清芙蓉一开始也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纨裤子弟礼貌应对,但秦佑京人文质彬彬,而且确实是个懂京剧的人,两人是越聊越投机,相谈甚欢。
但是这之後发生了什麽事情,没有人能说清楚。只知道秦佑京和清芙蓉相识半个月後,一天晚上秦佑京邀请清芙蓉到他的宅邸时,秦佑京喝醉了,隔天下午秦佑京就带着大量的钱去给清芙蓉赎身,说是要纳清芙蓉为男妾。
这事情自然是闹得不可开交。
秦佑京本身有一个长辈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才结婚不到两年。虽说有钱人家娶个小姨也算不上是甚麽特别的事,但男妾就令秦佑京的家人难以接受了。
更让秦家人无法接受的是清芙蓉的身分,是下九流的戏子就算了,竟然还是香兰堂的相公,用通俗的说法根本就是个男妓,这让秦家人怎麽有办法接受呢?
秦老爷听到这件事,气得差点背过了气,让秦佑京把人还回香兰堂。
如果秦佑京愿意还回去,那这件事也就此落幕了,但秦佑京却死活不愿意,连棍子招呼到身上时,仍执意要把清芙蓉留在身边。
而清芙蓉这个名字便是到了秦家後改的,後来人们只知道秦家四公子的男妾叫清芙蓉,而玉颜另有其人。
「他之後就很少唱戏了,要听一场,难啊!」
「所以秦佑京有断袖之癖啊?」
李豫堂听着罗宋均彷佛身临其境的形容,吃着菜漫不经心的下了结论。
罗宋均愣了一下:「谁知道?说不定是。可是这狎优伶由来已久啊,明清那一阵别提多兴盛了。」
「你们文人的事,我一个莽夫不是很懂。」
李豫堂嘴上那样说着,但表情也说不上对这件事情有所理解,反而是有些讽刺。
罗宋均当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有点不高兴的说:「我可没再和你胡说八道,我是认真的,《品花宝监》听说过吗?那就是那些个文人写来品男色的书知道吗?」
「你该不是有研究吧?」李豫堂睨了他两眼。
「我研究这个干吗?我就是单纯的知道罢了!」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我还真怀疑你有龙阳之好。」
「瞎说什麽呢?」罗宋均对着李豫堂的肩膀打了一拳,然後问道:「不过你怎麽突然对清芙蓉那麽好奇?」
「就只是纯粹的好奇。」
老实说李豫堂也不知道自己在好奇什麽,竟然为了听清芙蓉的事,连请罗宋均吃饭这种事都答应了下来,他李豫堂今天大概就是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夹到了!
虽然他的确觉得情芙蓉唱的戏还不错,至少在如春鸣的事前解说的帮助下,他确确实实有听懂。
总不是他对清芙蓉……
不不不,绝对没可能,他可不是秦佑京,而是个普通的正常男人。
就算那个在台上的人,看起来是一个面容姣好,正值青春年华的黄花闺女,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美丽可人的。可是,一旦下了台还是跟自己一样,就是个带把的铮铮男儿啊!
真要说,大概是因为「如春鸣的师哥」这个身分才令他好奇。
所以是因为如春鸣的关系吗?不是吧?虽然自己分析下来好像是和如春鸣有关系,但他心里绝对是否认的!
看到李豫堂突然开始恍神,罗宋均叫了他一声。
「喂!李豫堂,发什麽呆呢?」
闻言,李豫堂才回过神:「在想两个男人是要怎麽行房。」他随意地说道,希望可以塘塞过去。
罗宋均听到他的话露出了一个被惊吓到的表情说:「你老说我有龙阳之好,该不会你自己才是吧?」
「滚!」
「还不是看你突然好奇起这种奇怪的问题才问的?」
「我听你讲起秦佑京和清芙蓉的事情我才突然想到的,不然我哪会没事问两个男人间要怎麽相处?」
「是嘛?」
罗宋均嘴上说着,脸上根本就是不信。
「你甚麽意思?」李豫堂狠狠的剜了罗宋均一眼。
「没有没有,别多想哈!」罗宋均被他的眼神吓了回去,不敢再调侃他,转了个话题又说:「你现在还常常去香兰堂?」
「是啊。」
「嘶……我说你是不是转性了?」
「罗宋均你说人话喔。」
「我讲得怎麽不是人话?换做之前,你死也不去听京剧,去香兰堂那种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讲不听呐!就跟你说我有我的目的!」
「到底是什麽啊?」罗宋均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撑着头:「那您给说说呗,到底是什麽事情你要在香兰堂办?」
「老实说能不能成我都还不知道呢!再说了,要是真的跟你说,依你的个性还不得讲出去或凑热闹?」
「哎,李豫堂你甚麽意思!」
「不是吗?」
「我这个人是有没有那麽难以信任?」
「是罗。」李豫堂满脸无所谓的夹菜起来吃。
「你这个人实在是……」罗宋均气得想一拳送他脑门上,转念一想说:「算了,我管你怎麽说,反正你这餐请都请了,不许反悔!」
「好好好,闭嘴吃菜。」
李豫堂心理稍稍松了口气,终於是把他对清芙蓉的好奇心揭过去了。但为什麽对清芙蓉好奇的原因,他心里仍然没有答案,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如春鸣。
可是他才不相信他会对一个相公感兴趣。
再说,让如春鸣教他听京剧只不过是一个让他可以随意进出香兰堂理由,他又不喜欢京剧,要不是因为那个他自己都没底的成果,他没事才不会到香兰当瞎晃。
所以他在烦甚麽?
他撇撇嘴,将烦恼区出脑内,继续吃饭。
李豫堂和罗宋均吃完饭,时间已晚,他也没有跑去香兰堂了。不过隔天他依旧跑到了香兰堂。
「哟,这不是李中……」
「嘘!」李豫堂连忙制止了前台的小哥。
虽然他常进出香兰堂是个事实,但他还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一个军人时常出入这种地方,况且知道他的人也不少,他更不想了。
「不好意思李先生,口误、口误!」前台小哥赶忙道歉,随後又问:「李先生找如老板吗?」
「嗯,一样是最旁边那间?」
李豫堂不愿意去如春鸣的私寓,如春鸣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用香兰堂一间边的包厢。那个房间简陋,客人比较不爱去,因此也比较不会影响到香兰堂的生意。
前台小哥露出了有点抱歉的表情:「那个啊,李先生,今天如老板有客人。」
「客人?稀奇。」
李豫堂连着一个多月来找如春鸣,也没见着他有客人,怎麽今天就有了?
「哎,不稀奇,不如说这样才是正常呢,如老板的常客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想找他的人多得不行啊!之前看到都没半个人来找如老板,我们才觉得很奇怪呢!」
「这样啊?」
「是啊,毕竟是这里红得不得了的角儿嘛!虽然如老板在外头不用玉颜这个名字,但知道的人也不算少,至少几个捧角儿的都知道,玉颜就是如春鸣。」
「也是呢,说起来他是挺有名的。」
「那李先生您慢走啊!不送了!」前台小哥说完就继续处理刚刚手上没处理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