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ck能做的节奏变化还有很多,有种最受贝斯手欢迎的,你回家想。」不说白,夏谦想这是最後一关了,余倩盈抓过那麽多歌、听遍那麽多曲风,一定接触过那种变化,要是她能靠自己想起来,将是一剂强烈的信心针。
「好!」
夏谦收起鼓棒,比余倩盈早一步离开社办,为了备战大赛,他又找了一个老师学鼓。
余倩盈练完离开时,遇到警卫坐在楼梯间滑手机,想必是因为自己才待到现在,胸口一热,讷讷:「警卫伯伯......」
警卫揉了揉满是皱纹的眼角,「你弄好啦?」压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关门。
「下次会注意时间的,对不起害你留到那麽晚......」但她很感动,一种被激励被守护的感觉。
「你们一届比一届还会拖,我早习惯啦!」警卫咳着沙哑的嗓子轻笑。「是几号在哪里比赛?」
边回答问题,余倩盈边扶警卫走下楼梯。一步一步,得更努力不能辜负大家,她这麽告诉自己。
走到车棚路上,经过操场,隐约有熟悉声音传来,余倩盈顿下脚步,细听後发现不是错觉。
「诗晴?」听到叫唤,关诗晴慢下奔跑的步伐喘气,回头,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一对小鹿般的闪亮大眼越渐清晰。
「倩盈?你、你怎麽还在学校?」跑一半突然停下,有口气梗得她胸口不顺。
「刚从社办出来,听到你的声音就来了。」
关诗晴不大好意思地嗫嚅:「我......我在练习边跑步边唱歌,好让唱歌的时候气能更足更稳一点。」
「这麽晚看得到路吗?」
「嗯,手机有手电筒。」
余倩盈卸下书包,「那我跟你一起跑!」
并肩、迈开步伐、规律呼吸,一二一二。
「是不是我心中追求,早已变成一种奢求?」
八三夭的〈超级偶像〉,抒情摇滚的拉长尾音让人唱到快断气。
「就算奢求是一种错,让我错、让我梦。」
边唱边跑撑到第三圈时,余倩盈喘得呼吸不过来,瞄向一旁的关诗晴,因汗水灌进而眯紧的双眼努力地想睁开,即使睁开後下滴汗又流入、即使睁开後眼前是一片黑──
「诗晴,你、你是不是常跑呀?」
「从、从上学期迎新後开始的。」那次破音时幸好有余倩盈帮忙唱下去,但她是主唱,总靠别人帮忙也会不甘心,她想再更独当一面!
虽然刚开始跑的时候,旁边有人经过她就会不敢唱下去,不过花了几个月还是适应了、办到了。
「是不是我用力的唱,是不是你就会感动?」
感情的收放也更加稳定,毫无保留的,把声音随着心情释放出来!
「不求做超级的偶像,但求一刻你能──」
「倾听我。」
像大型犬大口喘气休息时,她们谁也没说话,喉咙乾渴的直灌水,又喘得吞不下去。
就这样静静坐了十几分钟调匀呼吸。
关诗晴打破沉默,「一直以来,我都逼自己要更努力,」抱着双膝前後摇啊摇,「可其实永远想的比做的多,一次两次办不到就停下来觉得自己不可能、没天分。」
「你才没有。」坚定的,余倩盈说。
「有。就连高一你开出一首又一首我唱不起来的歌时,我一方面被压力压垮不说,一方面又享受着社团人数少,没人能取代自己的自我满足。」仰头,望进比地上亮的天空。「想被看见、想被听见,却找藉口不尽全力,真的很逊......」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但你还是跑起来了呀。」余倩盈圈住关诗晴的肩膀,视线落在操场另一边。「我也是以前太好高骛远了很烦人吧?不过现在──
想起贴满桌上墙上的正字记号便利贴,一笔一划,重复同样的动作几十次、几百次,只因为有个人告诉她:「练习不可能一直千变万化让你觉得很有趣,但练就对了。」
那个人严肃又不解风情、木头得要死,却不知不觉间好喜欢、好喜欢了。
余倩盈继续,「现在,我不想再只是对未来怀有过分美好的想像,想更脚踏实地的去接近目标。」
「嗯,」关诗晴扬起笑容,「一步一步来。就像常常跑步跑到撑不下去,以为只能结束了却其实还没有一样。」
「是呀,本来以为结束了却没有。」突然,余倩盈嘴角一顿,脑中晃过夏谦交代的功课。
「lick能做的节奏变化还有很多,有种最受贝斯手欢迎的,你回家想。」
对照关诗晴说的──本来以为结束了却没有。
就是这个!
只要能好好利用这点,就一定可以......
她蹬地跳起来,「诗晴诗晴,我突然有灵感想马上试,要要要先走了!」
整个晚上,余倩盈翻出相关的歌曲研究,再试出自己的版本,乐此不疲。
隔天,夏谦听完余倩盈弹的lick不发一语,仅是对她微微一笑。
一般来说即使从节奏上做变化,也会在最後一小节内跑完,换到新小节第一拍时又是新的开始。大家对第一拍会回来重新开始的编排怀有期待心理,所以,这时如果把lick延长持续弹,不在第一拍解决,那种期望落空的感觉就能抓走观众的心,制造出乎意料的惊喜感。
本来以为结束了却没有。
对夏谦来说,余倩盈也是这样,总让他意想不到、猜不透。
「不错。」终於,他对她说。
看着夏谦嘴边那抹赞许的笑容,余倩盈眼窝发烫,再也忍不住,激动地抱住夏谦......
可没抱到。
因为她身上还挂着贝斯。
偏偏她伸手的意图太明显,即使呆愣半拍後连忙放下,也於事无补。
瞅着余倩盈闷红脸紧咬下唇的模样,夏谦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但这次不想再往後退。
他边伸出手边低唤一声:「余倩盈。」
等她抬头的时间,夏谦浑身发烫得更凶,偏偏指尖触上她发梢前一刻,社办门被推开,关诗晴和锺柏泓来了。
夏谦轻咳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却不大自然的走回爵士鼓旁边,心跳却没有趋缓的迹象,他不禁想,要是没被打断,自己刚刚究竟会说些什麽?
答案大概只有一个──
原本想等全国大赛完再说,不过好像......有点按捺不住了。
怀着亢奋的打算,鼓打得越发起劲。
而余倩盈见夏谦练团一如往常的专注严厉,不敢再往比赛以外的事多想,捏捏大腿要自己拿出两百分的认真。
直到练团结束後两人留下来时,对话也都围绕着音乐。
终於,当余倩盈关掉音箱准备收琴,夏谦长驱直入的开口:「余倩盈,你迎新说的『好像』还有吗?」
好像喜欢。即使他想用随口问问的口吻切入核心,也说不出喜欢那两个字,太别扭了。
「没、没有了......」对於突如其来的盘问,余倩盈脑袋热得发胀,想接着说从「好像」变「确定」,可心脏跳动得她快窒息,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嗯。」听夏谦这冷淡的回答,余倩盈简直想掐死自己,虽然可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猜测,可夏谦这恋爱绝缘体会突然这麽问搞不好是代表、是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