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关诗晴出乎余倩盈意料地先开口说话了:「明天......对我们来说,都是雪耻场吧?一想到这个多月来的全部、全部,都赌在明天不到十五分钟的台上,身体和声音就会不自觉发抖......」
但,关诗晴举手投足间没有平时的惊慌失措,反而是慢慢平静下来,表情带着豁然的柔和,「可是,大概是我之前都一直太紧绷了吧,最近练着练着,反而有种紧绷被用完的感觉,比较习惯在大家面前唱歌了。」
抬头,一直以来都不太敢直视他人眼睛的关诗晴,现在带着坚毅的目光深深望进余倩盈眼底。「我、我是要说,能够这样,都多亏你在音乐教室前跟我说的那些话,虽然还是很紧张,但知道不是只有自己有这种感觉後,紧张就变得没那麽可怕了。而且,一想到你为了乐团从主唱改行的勇气,就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再更有勇气一点......所以,我相信,我们明天一定可以的!」
闪闪发亮。
好成熟。
余倩盈从来不知道关诗晴可以用这麽坚定又自信的模样说话,原来,在她低潮的时候,大家都在好好的前进呀......只有她还卡在撞墙期里。
别说赶上夏谦,她根本开始被大家甩在身後了。
好不甘心......
必须振作起来,不能老是一再失败。就是这麽一念之间,後续的练习她又乱了,越想弹好每个音,就越抓不注音符。忽然,练团室的门碰一声被撞开,余倩盈吓得差点把琴摔了。
是夏谦。他满头大汗、眼神急躁,在看到余倩盈後明显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就冷下表情,用凌厉的口吻:「你为什麽在这?」
「怎、怎麽了?」
「你为什麽生病了还在这?」语气更加冷硬。
现在外面彻底乱成一团。
余倩盈他们班的LINE群正因为她的下落爆炸。夏谦听说余妈回到家後发现生病的女儿不在,打手机也没人接,急得打给班导郭老,郭老问了平时和余倩盈最亲近的许又佳,许又佳又再连忙发到班群,最後被他看到。
余倩盈虽然不知道情况,但看夏谦的样子隐约猜到余妈回家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夏谦则继续:「余倩盈,我在问你话。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一字一句,语句冷得没有任何起伏,「你一定要这麽任性吗?」
尽管他几乎笃定余倩盈会来社办,但在跑来的途中,还是忍不住一直想:要是没有怎麽办?
他刚刚跑步没注意,现在才感觉到脸被风刮出的撕裂感,很烧很刺。
余倩盈打从心里一颤,低头瞄了眼时间,六点三十。怎麽会?明明不到七点。她知道自己的直觉想法很白目,而会搞成现在这样也都是因为她这麽白目。
「马上回家,现在。」夏谦迳自上前把余倩盈的乐器收一收,「还有,你妈说了,明天的不管是迎新还是什麽活动,你都不用想去了。」
「诶?」余倩盈和关诗晴同时惊呼,倒是夏谦收完琴把东西往肩上一挑,冷冷下令:「走了。」
跟着夏谦,余倩盈来到车棚牵车,再由夏谦骑摩托车在她後面送她回家。
「......对不起。」红灯时,余倩盈在风声和车阵声中开口。
「现在才说这些有用吗?」得知她不见当下的那种焦急,到现在都还不能平复过来,为什麽她总要把他搞得这麽乱?
後来的路上,气氛死寂,没人开口说话。
把余倩盈送到家後,夏谦二话不说地转弯骑走。
没看过夏谦这样,余倩盈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望着他早已弯出的巷口,简直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在表演前一天捅出这种篓子,她怎麽能这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家门後八成还有一个更生气的在等她。深呼吸几次後,余倩盈鼓起勇气握手门把,没有任何缓冲,开门就看到余妈站在门口。
「你还知道要回来啊?」双手插腰,眼底明显迸着怒意。「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呢。过来。」
两人来到餐桌前面对面坐下。
「我平常有不准你去参加社团吗?」余妈睨了眼卸在一旁的贝斯。「你功课不好我有哪次说过你什麽?因为你有轻微的阅读障碍,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对你的成绩、你应该尽的本分,都睁只眼闭只眼了,结果你用什麽态度来回报我们?你说啊?」
「......对不起。」
「到底是音乐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余妈愠怒的情绪开始有部分化为难过,「因为你突然生病,我早上千拜托万拜托才找到人帮我代班,下午原本有约好的客户,也因为放心不下你而提早结束,急着赶去买一堆东西回来煮给你,结果我一到家,只看到客厅桌上那碗吃到一半乾掉的粥。
「余倩盈,你现在的世界是只剩音乐,其他担心你的人怎麽样你都根本不在乎了吗?如果音乐反而会让你变得看不到其他东西,那你还是不要弹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余妈说完,碰地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房里走。
余倩盈原本还想着要拜托余妈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参加迎新,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时,一杯七分满的牛奶闯入她歛下的眼帘内,余爸到她旁边坐下。
「爸?」
「身体好点没?」
「嗯,下午就好了。」
「所以是心情不好?」余爸咧嘴笑了笑。「倩倩,老爸有跟你说过第一次办专辑场的事吗?」
余倩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