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二,三二的节拍按了电铃,出来应门的是家豪。
「陈家豪,我可以跟你借一下汤子晴吗?」
藉口刚回国要向子晴报到,我狼狈地逃出家门。
家豪看着我的脸,看出我的槁木死灰,叹了口气:「不用跟我借,你们本来就是最好的朋友。」他转头去茶几上拿了手机和皮夹:「我去外面晃晃,你们慢慢聊。」
家豪关门离开後,头重脚轻的我往沙发上一倒,把脸埋进抱枕里。
子晴凑过来,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你干嘛了?」
「我……又喜欢上同性恋了。」
她翻了一圈白眼:「你上辈子,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然後恍然大悟地举起右手食指:「我知道了,应该是你前20个女友的集体诅咒。」
我用力拍开她高举的右手。
「是欣怡姊吗?」
「我他妈现在不想听你说『早跟你讲了』,所以请你省下那一句。」
她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他妈的玩火自焚,我才懒得说。」
我再次把头埋进抱枕里大吼。
「所以接下来,你要怎麽办?」
「我不知道……」
「你在晓苹身上花了10年,现在还要再花10年吗?再10年就43岁了,头发都不知道秃到哪里了。」
「你非这样血淋淋不可吗?」
「不这样你这白痴醒得了吗?为什麽好好的小丽不去喜欢?你明明他妈的死心眼又心软,弱得要命,干嘛学人越级打怪?」
「走!我们去跑步!」我跳起来,子晴听了瞬间翻完三圈白眼。
就像大学时代那样,即便百般不情愿,她还是顺着我,换上运动服和球鞋,跟着我到附近的中学,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跑到我筋疲力竭为止。
我躺在跑道旁,望着天空稀疏的星星喘气,她在我身边坐下,把一罐水丢给我。
混乱的脑袋,好像变得清晰一点,但那种郁结感,还是挥之不去。
我跳起来,拖着发酸的小腿,继续往前跑。
汤子晴恶瞪我一眼,然後跟了上来。
我好像不在乎是不是要再花个10年,好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结婚,会不会有小孩,在我脑海里反覆绕着的,是张朝骏在机场对我说的那些话。
一想到她曾经跟其他男人发生过关系,我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我好像哭了,但是和汗水混在一起,别人看不出来,我也分不清楚,我对着夜空大吼。
再次躺下的时候,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你不要命了!」她跌坐在我身边,拿起水罐,轻轻砸向我的大腿。
「女同性恋有可能跟男人发生关系吗?」
「干!你他妈疯了吗?到底想干嘛?」
「干!我不是说我想!是她之前大学的时候!」我握紧拳头,感觉身上每个细胞都在愤怒地吼叫。
「欣怡姊跟你说的?」她不可置信看着我。
「是那男的说的。」
「你还认识?」
「我大一的时候有加入排球队,那时候的队长。」
「干嘛跟你说这个?那男的有病吧?」
「我不是要问这个!回答我!」我拿起水罐用力往地上砸。
「……是有可能,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清楚自己的性向。」
我的心好痛。
「汤子晴……我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你可以哭,我不会告诉别人。」
我想起,那天在厨房我不小心切到自己,她帮我包紮时微微发抖的小手,她是那麽害怕,却那样被他轻视践踏。
晓苹也是。
不管我多麽珍惜她们,张朝骏和徐浩明那种混蛋,还是会粗暴地夺走我想要的,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对她们,也对我。
虽然那些,也从来不属於我。
不属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