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02年
戴恕喜高二那年转学到「兴桥学校高中部」。
兴桥学校是一所赫赫有名的私立学校,设有幼儿园、小学部、中学部及高中部,学费极其高价,里头的学生大多来自富裕人家,从幼儿园便一路直升高中部,据说高中部三年读下来至少百万起跳,可谓贵族学校。
除了直升制度外,兴桥学校高中部每年开放数十名外考生名额,采独立招生,入学分数最高的学生可全免三年学杂费,前十名的学生也可获得部分减免,考得上兴桥学校的学生,通常也具备考上第一志愿高中的实力。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兴桥学校,大概就是「从小就读这所学校的孩子,肯定家境不凡;靠考试入学的学生,笃定脑筋非凡。」
直升制度及独立招生制度一直都是兴桥学校的主要入学方式,转学生非常罕见,创校以来,仅有少数的暴发户会让孩子转到这所学校,因此转学生戴恕喜的出现,很快在学校引起一阵讨论。
有人猜测她的父母中乐透;也有人猜测是爷爷奶奶过世,父母突然继承大笔财产;还有人大胆猜测,戴恕喜原本是孤儿,被有钱人家收养,才能转到贵族学校就读。
好奇的同学们主动与戴恕喜攀谈,想厘清她家境变化的真相,然而戴恕喜从第一天入学起便对周遭人充满防卫,她不喜欢说话,也不常展露笑容,做任何事情都独来独往,午休时间也独自吃饭,没有半点融入新班级的意思。
早自修时间,有个男生抱着一叠书和杂物走了过来,向她打了声招呼:「嗨!我今天开始坐你旁边。」
戴恕喜稍稍侧过脸,瞧了眼自己的新邻座後,又低下头读自己的书。
新邻座不介意她的冷漠,态度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苏城,你是戴恕喜,对吧?」
「嗯。」戴恕喜只回了一个字。
班导师非常要求同学们「自律」,只要同学们安份守己,他便给学生很大的自由,例如他对座位的安排就非常随性,同学们可以随时更动自己的座位,因此在这个班级里,总是三五好友坐在一块。
戴恕喜初到新班级时,导师也让她挑自己喜欢的座位,她选了後面靠窗的位子,一心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她原本的左邻座是个内向的女孩,两人很有默契地互不干扰,上课从不交谈、下课也是各自读书,戴恕喜喜欢这种透明人般的邻座。
不过,这位新邻座显然是个性情活泼之人,换个座位也吵得要死,话说他的东西未免太多,搬了半小时还没搬完……
还有,这个男生为什麽搬来她的邻座?
「你有绰号吗?」苏城费了一番工夫才完成换座位的大工程,屁股一落座,他又试图找戴恕喜聊天。
「没有。」
「一个也没有?不可能吧?父母总会取些小名,以前的同学也会取绰号呀!像朋友就常叫我阿城,有人叫过你阿恕、阿喜之类的名字吗?」
「没有。」戴恕喜觉得他举的两个绰号都很难听。
「小恕怎麽样?」
「我不需要绰号。」
「就叫你小恕吧!好不好?」
戴恕喜觉得眼前的人根本无法沟通,於是放弃争辩,「随便你。」
「小恕,你在看什麽书?」
天啊!他怎麽还有话讲?饶了她吧——戴恕喜在心中呐喊。
苏城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楚戴恕喜桌上的书,戴恕喜下意识用手遮住书本,苏城「蛤」了一声,嚷嚷:「不能看一下吗?难不成是什麽禁书?」
闻言,戴恕喜双颊一热,她害怕被人误会,连忙摊开手上的书,扬起声音解释:「国文!我在预习国文!」
「哈哈,原来只是国文讲义啊,既然这样干麽遮遮掩掩的?」
「没为什麽。」
「你喜欢国文吗?所以才读国文?我讨厌国文,看不懂古人在写些什麽,什麽孔子、孟子……老师为什麽喜欢研究千年前老头的想法呀?」
「我国文不好,所以才预习国文……」戴恕喜呐呐道。
所有的科目中,她的国文成绩最差,偏偏补习班也很少开国文课,所以她只好用功预习、复习,努力拉高国文的成绩。
苏城的双眼亮了起来,兴冲冲地说:「原来我们是同类呀!」
戴恕喜用沉默来否认这句话,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苏城是同类……
「你喜欢哪一科?」苏城打开水壶,咕噜噜地喝起水来。
「数学。」
苏城差点把水喷出来,咳了几声後,质疑:「数学?」
「我不能喜欢数学吗?」
「女生不都讨厌数学吗?班上一半以上的女孩子都读不好数学。」
戴恕喜心想,苏城应该和很多女生交好吧?才能知晓其他女同学的状况。
她不想再和他聊下去,偏偏苏城又不放过她,继续追问:「老实说,我的成绩很烂,国英数还有理化都读得很差,我最喜欢的科目是音乐!」
「喔。」
「你喜欢音乐吗?」
「还好。」
「你平常听歌吗?」
「不太听。」
「不太听表示多少有在听,你喜欢哪个乐团?偏好哪种风格的音乐?」
戴恕喜觉得苏城是个很奇怪的男生,她如此淡漠地回话,一般人早就觉得无趣而中止对话,怎麽他能一句又一句地聊下去?
苏城要不是话太多,不说话会死,不然就是脑袋太蠢,看不出来别人不想跟他说话。
「小恕,你怎麽不理我?」
「有哪条法律规定我非回你不可吗?」
「哇,你说话挺毒辣的。」苏城说归说,却丝毫没有打击他说话的慾望,他滔滔不绝地分享自己喜欢的乐团和音乐,接着聊起自己:「我是热音社的,你要不要加社团?」
戴恕喜瞟他一眼,原来苏城是想拉她入社啊……怪不得那麽热情地搭讪她。
「我不要。」既然这样,乾脆地拒绝後应该就能停止对话吧?
「好吧,社团这种事也勉强不来。」
戴恕喜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终於可以安静读书了,不料苏城又继续讲:「我是社长兼主唱,下次唱几首给你听听吧?」
「我不要。」
「别拒绝得那麽快嘛!很伤人耶!」
「我没兴趣。」
「你是不是认为我唱得很难听?所以听都不想听?」
「不管你唱得如何,我都没兴趣。」
「说不定听过一次之後,你会成为我的歌迷呢!」
戴恕喜觉得好笑,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区区一个高二男生能唱得多好?还指望别人成为他的歌迷?
她坐直身子,转过身面对苏城,有些挑衅地说:「好吧,就听一次,什麽时候唱?」
到时候她一定要狠狠批评他的歌声,只要狠狠骂过一次,苏城肯定不会再骚扰她了!
「今天放学後如何?等大家离开教室後,我唱歌给你听!」
「你下课後不用去社团吗?」
「我唱完再去。」
「喔。」
「你想听哪首?随你点歌!」
戴恕喜认为苏城实在自信过剩,她想挑一首困难的曲子刁难他,偏偏她对音乐也不熟,一时间想不到好主意,只好回:「随便,唱你拿手的就好。」
「OK!放学後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