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封神之後 — 第八章 失控

-08-

遗落人间的混沌深渊封山石、行迹可疑的黑衣人、从天而降的失忆少年……各式谜团只增不减,更别提谜团之一现在正抱着自己大腿,玄色很是头大。

他蹲下身扒开腿上黏着物,这位从天而降的少年一丝不挂、仅在脖子上挂了一个样式别致的香囊,香囊却也没有任何能辨别身分的刺绣或图样。弄得少年身分和出场方式同样成谜。

玄色懒得继续思考,撑着头懒洋洋问:「你到底是仙是人是妖?」

若是仙又不见仙气,若是妖又找不着妖纹,难不成真是个普通人?倘若是人,被这道惊雷打下没死,命也真够大。

少年眨眨眼,毫不犹豫回道:「我忘了。」

玄色再问:「那道惊雷是你干的吗?」

少年答:「我也不知道。」

玄色:「怎麽会从天上掉下来?」

少年:「记不得了。」

玄色叹气,真是一问三不知。他搓着眉头问出最重要的问题:「那为何说咱们有一腿?我和你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少年激动,双手握住玄色,真诚道:「我有这种感觉嘛!哥哥一定是重要的人,我说不定就是为了找哥哥才被雷打到失忆的!」

玄色面无表情,默默抽走被握住的手,少年竟还有些受伤。

玄色双手捂脸,这货失忆前难道是写小话本的吗?啥都不记得,还能自信满满编出如此狗血剧情,这甚麽奇葩的人种?

秦凛同情拍拍玄色,蹲下接着问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歪头看玄色,反问:「哥哥叫什麽?」

玄色翻白眼,连叫什麽都不知道还敢说认识。随口回答:「我叫高玄。」

时刻惦记着自己姓高,玄老戏精十分敬业。

少年低头沉思,正当大夥以为他又要说不知道时,他肯定道:「我应该是姓白的。」

玄色已无力吐槽。我名玄你姓白,到底真的还假的?他保持一手撑头的姿势,不假思索道:「那就叫你小白。」

众人狂咳,这怎麽像在给狗取名字?

秦凛也汗颜,委婉建议:「前辈,还是换个称呼吧。」

玄色无所谓:「那叫白君?」

简单明了非常棒,玄色觉得自己完全得到给黑纹妖仙起名玄色的原始天尊真传。

少年只是眨眼没说话;众人虽还有微词,但当事人没意见也就算了。往好处想,起码叫白君比叫小白好,人都有过一腿了也不好太干涉是不?

「玄哥哥。」

就在此时白君一声轻唤,上身微微前倾,漂亮的黑瞳仔细盯着玄色,裸着的身躯在发丝中若隐若现。此时的他神情脱去童稚,左手抚上玄色脸庞,拇指轻柔地磨擦,分明还是同张脸,玄色却有对方突然成年的错觉。

玄色一阵恍惚,不自觉覆上白君的手。他突然觉得对方有些性感,脸颊一热连忙移开双眼。明明刚才把这人身体每个角落都翻过,此时却恨不得对方能穿上衣服。

周遭众人喉咙又痒了。

一片咳嗽声中,玄色总算醒悟,现在情形像极打情骂俏,赶紧甩开白君的手。

他脸上烧红,自己怎的大庭广众下就被撩了?还是被个初次见面的裸体少年郎?!瞬间脑袋死机不知做何反应,觉得小话本简直看太少。

最後他把包袱里最後一件衣服,一股脑往白君身上乱套,再抱起对方,头也不回对众人喊:「天要黑了,先告辞!」

说完目不斜视只盯地板,一溜烟飞窜下山。

好歹是个无辜少年,十五日夜晚百妖朝月,玄色几经思索,还是放弃带着白君躲山洞的念头。就算自己能保护对方,满山妖吼对普通人来说也够呛。

玄色一阵乱飞,最终还是带着白君回到郢城。

此时太阳最後一抹余辉已落下山头,阴风吹拂下,暗处渐渐有东西低语。玄色知道,百妖开始骚动了。待到月亮完全升空,外头就是妖的世界。

他将白君抱得更紧,轻声哄道:「别怕。」

白君窝在玄色怀里,回了一笑。

对方成熟的神情只在山上昙花一现,其余不说话时就像个普通男孩,白白净净的挺讨人喜欢。他搂住玄色脖子,顽皮地戳着。

玄色这才发现,自己原先停在右胸的妖纹已经爬上脖颈;暗自庆幸四周没认识的,不然真不知该如何解释纹面会爬动的现象。

好歹曾经是妖,十五月圆的影响还是有。玄色抽出包袱巾绑在脖子遮住妖纹,而後将白君改抱为牵,走进东市一间客栈。

「欢迎光临!」

进到客栈玄色其实有些尴尬,因为他的经济问题还没解决。

他看了眼身边脑袋才将将高过柜台的小少年,硬着头皮把五文钱往柜台一拍,脸上镇定说道:「麻烦给我一杯水。」

这是准备在客栈大厅过上一夜了。

客栈老板连翻白眼,这货是把他家客栈当收容所?嘴上还没发作,就见一只小手把黄橙橙的金条放上柜台,一双眼瞬间瞪得老大。

玄色也蒙了,真没看出这裸体登场的少年是个富家少爷?但深知人间难处的他不敢挥霍,抢在客栈老板开口前将金条塞回给白君,低声道:「换一个。」

客栈老板:「……」

烤熟的鸭子就这麽没了,还没看够呢。

白君不明所以,把脖绳上香囊哗啦啦倒出,滚出一桌子的金银财宝,这香囊竟是一个乾坤袋!

玄色看得眼皮直跳,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麽多钱。他从中选了一个小银锭,拿给老板问:「这能住几晚?」

老板比较喜欢金子,叹气答道:「一间房三晚。」

玄色讨价还价:「四晚含午晚餐。」

老板脱口大叫:「不可能!顶多三晚连晚餐。」

玄色道:「那就这样吧。」

语毕把其余财物全塞回香囊,连那五枚破铜板都没忘。

老板简直哀怨。

吃过晚饭两人进房,锱铢必较的玄老钱鬼当然没有再开一间房。安顿好白君後,就在床下打起地铺。

玄色的妖纹已经爬上脸颊,对成仙的他来说,十五月圆自然构不成危险,但心神还是难免受影响而悸动。

为防止万一,玄色还是在白君身上下了安神咒,并在床沿设下保护,然後盘坐在地,静静等待百妖朝月到来。

十五月圆对於妖来说是一场盛宴,但对妖修来讲却是一道劫,修为愈高愈明显,成仙前夕达到颠峰;熬过成仙、否则成魔,玄色当初也曾为此夜而疯狂。

成仙後能以仙气克制妖气,妖仙照理讲能脱出此劫,但玄色的仙体有残缺,每到十五这夜还是难熬。

所以玄色讨厌百妖朝月。

月正当中万里无云,每户人家紧闭门窗。随着一声狼嚎,城外阵阵鬼怪凄叫传入城内,十五日亥时,百妖朝月开始。玄色的妖纹也在此时染上眼角,左右对称形似鬼面。

玄色已能感受到体内妖力翻腾,从四肢涌上胸口再被仙气逼退,反反覆覆每每次次都像针扎,不给一个痛快也没有停歇,就像个皮小孩拿针戳青蛙逗玩,而这状况要持续两个时辰。

玄色本该很习惯,但这次满月不知怎的,妖气特别盛。尚不足一个时辰,脸上已布满薄汗,双手握拳,胸口喘着粗气,口中已隐隐有黑气溢出。他忆起成仙前的那段黑暗时光,为了避免自己犯戒,每月都在疯狂与克制中徘徊,而克制的方式近乎残忍,只有成仙才能脱出轮回。

玄色就快压制不住,他从坐姿起身,四肢着地抽蓄般抠着地面,尽管咬住下唇还是没能忍住,发出细微低吼。

又挣扎好一段时间,玄色意识涣散,身体已开始不规则膨胀,就要维持不住人形,但一瞥身旁熟睡的少年,安神咒可不是下药,太大的动静还是有可能会醒。他心一横张嘴咬住前肢,另一手成爪状钳入胸口,想用痛觉维持意识。

时间分分秒秒过,对玄色来说却是度秒如年。鲜血带来的痛觉,与妖气产生的狂意肆意蚕食他的神经,保持着危险平衡;而这平衡却在子时被打破了,一入子时妖气暴涨,仙气却像被拴住开口的瓶,怎麽都运转不顺畅。

玄色本就是大妖,没了仙气阻拦,妖气溃堤四下横生。他就像没成仙的小妖般被吃了意识,再也忍不住仰天长嚎,顿时妖纹闪烁,黑光布满全身,身体胀大成兽撑爆衣服,但此兽却和玄色平日所化兽态不同,赤红色兽尾从根部三寸以下全部断开,只剩一小搓留在股间——这才是玄色的原形。

玄色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撑过去的。记忆在意识模糊中断断续续,似乎在失去意识前有个温暖的触感舔过他嘴,使得他松口,接着一道暖流把横生妖气给安抚了。

然後他便因体力耗尽而瘫倒在地,舒服地睡了过去。

-TBC-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