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说的过程中她都是低着头的,虽然知道他们听了也不会对她有什麽异样的眼光,但她仍旧不敢迎上他们眼里的任何情绪。
「虽然只有被抓住,但从此之後除了学校的图书馆之外,我都不太敢自己一人去公立的,除非有人陪我,」李央苦笑道,「啊,不过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因此有恐男症之类的。」
即使李央已经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将这件事带过,其他三个人听完後,心里无一不是心疼她的,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才能将这些说出口?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对他们坦白?
孙亦凛眼神复杂地盯着她,这就是她做噩梦的原因吗?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眼里的恐惧那麽清晰可见的吗?
在听着李央说那些事时,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心脏就像是在被人狠狠地抽打一样,痛的无法自已。他好想紧紧抱住她,不再让她害怕,好想给她温暖,让她能够心安。
李央不安地望着眼前这三个人沉默不语,她是不是不该应该说这些让他们困扰?「对不起,让你们知道很沉重吧?早知道就不说了……」
「才不是!」孙亦凛很快地反驳,「一点也不沉重!」
如果能为她卸下一些负担,即使那些负担如天一般大,他也愿意为她全部扛下。
「对啊,一点也不沉重,你能告诉我们,我们都很高兴,而且我都不知道你会柔道呢!下次表演给我看吧?」感觉到李央微微发颤的双手,白昱安握住她的手轻轻蹭着。
「对啊!会柔道感觉真厉害欸!要不你教我一些吧?下次如果遇到哪个人再欺负你我就能把他当练习沙包。」张永晨做出几个挥拳的动作。
「柔道哪有挥拳啊?你那明明是拳击。」白昱安吐槽。
知道李央要说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他们都选择以轻松的姿态来面对这样的事情,因为即使说再多安慰的话,他们终究不是当事人,无法明白李央的心情,这样的他们又有什麽资格要李央看开点呢?或许像这样陪在她身旁,支持、鼓励着她才是是最好的方式。
因为白昱安要补习不能久留,张永晨要回家的路和李央相反,所以两人就只有陪李央到公车站。
李央用眼角余光偷看和她并肩坐在一起等公车的孙亦凛,从在保健室开始他就一句话也不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央……我和你说件事吧。」他突然开口。
「什麽?」
「就当作交换,」他勾起一边嘴角,在夕阳的照射下,他的头发被渲染成如火一般耀眼的颜色,就像是在燃烧一样,「作为今天你分享了你的秘密的交换,换我说一个秘密给你。」
「嗯。」
「其实,我并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李央被吓了一跳。
他刚刚说什麽?他不是他爸的亲生儿子?
「我亲生爸爸早在我三岁那年意外身亡了,後来我妈再婚,对象就是我现在的老爸。他对我很好,一直把我当作亲生的一样,他把他所有的爱毫不保留的全给了我,从没少过。不管是班亲会、园游会还是运动会,他没有一次不出席的,因此,在我国小六年级得知这件事时,心里对他的感觉也只有无尽的感谢与爱,要不是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李央转头瞅着他的侧脸,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某一点,大概是在回忆着什麽,在说这些事时,脸上很宁和,不似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
难怪那时他们父子来她家吃饭作客时,她能感受到他们气质和长相的不同。
「看到你这麽快乐,我想你亲生爸爸一定也会很为你高兴的。」
孙亦凛面色闪过一丝讶异,「是这样吗……」
李央会心一笑,「不然呢?」
「我……我总会想,会不会爸爸看到我比起他更亲近现在老爸会觉得我……背叛他,会想如果和老爸亲近会不会让他难过。有时都会对爸爸感到愧疚。」他苦笑道。
「其实,你只是害怕你原本就不怎麽有印象的父亲会逐渐在你记忆里淡化,甚至是被现在的爸爸取代对吧?」一阵微风徐徐拂过李央的脸庞,她闭上眼睛舒服地感受着。
「如果你爸爱你,那没有什麽比得过看到你幸福快乐,他不会因为不在了就少爱你一分,你也不会因为他不在就忘了他一分,不是吗?」
他愣愣地望着她,良久,释然而笑,「是啊……我只是害怕,害怕没有人记得他,害怕我会忘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但,这又何妨呢?我身上流有他的血液,即使哪天我真的忘了,我身上的每一部分也会记得他。」
「所以你还是把握现在的时间好好的和现在的家人相处吧,没有什麽比珍惜眼前的事物更重要的事了。」李央敛下眼,她已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说给孙亦凛听还是给自己了。
公车刚好到站,李央站起身,回头朝孙亦凛微微一笑,「那,再见了。」
孙亦凛还没来得及道声再见,李央已踏上公车,她向後走到和他相对的位置,面向他,她望着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洋娃娃般的面无表情。
两人相视着,没多久,公车开了,她也走了。
不知道为什麽,那一刻孙亦凛竟有些心慌,她看起来是那麽的稍纵即逝,有种在那句来不及回应的再见之後,她会从此消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