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感受到很大的打击。她能明白皇城里的世界与城外决然不同,但如此赤裸被批评毫无价值,怎麽说都觉得难过。但即使是当今储君也不该如此轻蔑他人性命吧。
「依您之言可是把百姓当做有利可图与无益则废的心态,不免太差劲了。」
邵麒挑了下眉,「姑娘此言严重了,百姓是国本怎会只能如此区分,我不会把百姓当做棋子使用,而是把皇亲之间当做筹码让国家富裕更多。」
此话一出,雪染错楞瞠瞪双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驳回。如此将皇亲兄弟间的亲情已这种方式对待,即使壮硕了国家却失了人味亲情。
她不知如何评断,因为他取舍所得的是国家百姓的安宁。
「姑娘对於我的说法没法反驳,就把话题绕回你跟老六之间吧。」
雪染稳了稳心神,问:「既然我没价值,又特地来表明这些事,你还想做什麽?」
斜唇勾笑,他颔首。「看来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也说了这麽多,却还是没想通我想表达跟老六为何会送走你的原因吗。」语落就见她面色一窘。
邵麒哼笑声道:「在南阳镇应该置你於死地,但既然一次杀不死你第二次要得手也未必容易,但你的出现城了我与老六之间的矛盾,所以我们达成共识,一个条件换取你顺遂而活。」
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问:「什麽条件?」
「他答应与邻国公主成婚,而且几日後就将完婚。」
成婚?!一瞬间她脑中入雷击般空白地失神。「他...要成婚了...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只有你不知道罢了,在你负伤回到皇城时就下旨了,他没把你带回镇六府便是因为府中要布置婚仪,不便将你留在府中。」
雪染咬紧下唇,心口揪疼攥紧。「我以为我的离开纯粹是因为你的不满我才......」
不,不对。这就是所以不对劲的原因,明明调养好身子可以走动却总是被关在府中,为的是不希望她在外听到什麽消息。而他总是入夜後才来找她是避免张扬惹来太宫注意,而今她被带往皇城外之外也是因为婚期已近,她万万不该再留在皇城之中──。
「因为大婚在即隐瞒不下去才把我带出来的吗。」她自言自语,神色迷茫。
可太宫说他是为了保全她才答应这条件的……
视线抬视,她像是找到一线曙光般雀跃道:「他其实可以不答应的。」
「不会,他一定会答应,这是他必须以国为重而付诸的责任,不如说是我以你为附带条件让他推托不掉。」
听言至此,她恼蹙眉心。「利用我来束缚他,你不觉得对邵琰的手段太无情了吗!」
「皇室之浊已非一朝一夕,局外人总喜欢冠冕堂皇说出这些话也没什麽,但姑娘也别把老六说得清高了,在他手上送命的人命也不少数,这样的人你能包容却包容不了我为了大然的作法,这才是不公平不是吗。」闻言,她脸色一青,无话可反驳。
「况且你可有想过,你事事顺着他不问是不想造成他烦恼,但他也可自己诚实以对不是吗。」无视她苍白神色,又道:「邵琰所行之事有他自己的原则,而你在他原则里处於什麽样的立场不也昭然揭若,老六想让你做的是侧室,只是碍於时机不好才让你藏着,此举对你也算一片真心了。」
一听,她愕然怒红双眸。「太宫此言是认为我身分卑微,连做侧室也是扫了颜面,既然如此我听信那些诺言自愿离开,那为何又来找我!」
「就想替你们断了纠缠,今世你们还是别有瓜葛的好。」边说边从一旁拿出锦盒。
瞧他翻开紧盒,一只绣着琰字的白帕映入她眼帘,当下柔眼圆瞠瞅望。「为什麽…会在你手上……」那是她亲手赠送给他的白帕。
「邵琰为表对公主衷心,把帕子给了公主让她处置,是我向公主要来的。」
此话一出她依稀的寄望也顿然破灭。她知道邵琰不喜带坠物於身,所以她从未奢求他将帕子置於身上,但万万没想到他视此物无用到这般地步。
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垂膝,语气稀凉坚忍。「我本就无法强迫他将这帕子留於身上,他想给谁都是他的自由。」
看不清她神色,将帕子放到一旁,「我还是有些於心不忍才想当面还给你,连带奉劝你一些话。」
「一些话?」茫然仰头睨向他,「太宫说的还不够多吗?」那神似邵琰的脸容令她难受。
「在邵琰身边并不是什麽好事,他是不会把你摆在第一位的。」见她脸色苍白略抽口气,又继续说:「邵琰生来就很受王上重视,既不是因为他的母妃受宠爱,而是历代以来如有皇子出生天际出现血红云彩便是吉瑞象徵,同样也是对大然国有助力的象徵,辅佐王上是不容拒绝的责任,王上为此也为他赐了镇国的镇字以表威权,或许这样解释你便能明白邵琰是不可能跟一般人一样。」
听他话长一段,但让她听上心的是那一镇字,倏地脑海闪过莫言与她说过的话。
『遇到了名字里有镇字之人,千万别牵扯太深。』
她苦笑自嘲,「哈哈哈...原来早就牵扯上我还不自知阿。」眼眶盘红滑落一行清泪。
虽不懂她话中之意,但她已不存寄望来看也是水到渠成。
挥开帘子见外头雨势不知何时已停,恰巧马车也驶停。目光再度移向她,却见她瞅着那白帕子。
没有迟疑便将帕子递给她。「雪染姑娘怨恨也罢,但你万留不得邵琰身边。」
默然反覆凝视着帕子,哽噎喃语。「如果他必须忠诚大然、坦诚公主而将我赠予的帕子给了你,显然我在这真是多余不得。」目光移视他,「况且就算我不打算走,太宫也打定主意要将我送走或者让我消失吧。」
「看来雪染姑娘也并非不懂之人。」
「不是我的我有强求不来。」即使胸口痛得无法喘息也必须让自己保持平常模样。将帕子收进胸襟中,「太宫想将我送到哪?」
「只是淮镇的郊外而已。」
「只是郊外?」
他颔首。「本宫可不是嗜杀之人非要你命不可,好聚好散有何不可。」
「真是好聚好散吗。」她冷言一笑。
「在你下了马车开始不管你隐姓埋名或者掩掩藏藏,劝你不可回心转意。」
听着那句『不可回心转意』,雪染知道这人虽口头上说不杀但真有必要也是下得了手的,要一个人死在皇亲嘴中只需要轻声淡语一句便能够足以死地。
不再作声她推门下马车,但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喀雀可能焦急找她的模样,但也无法亲自跟他说声对不起了。
抬眼望去一片树林黄土,雨後的土质稀软潮湿,鼻间吸进的空气中还夹带着些许雨气味,她想或许没多久会再度下起雨来。
「郭瑒,拿些盘缠给她。」邵麒挥开帘子望着她背影道。
郭瑒立即上前递出一袋沉甸甸的银袋。「姑娘,一路上应急用。」
感觉到自己手上被放了一袋沉甸小袋,她推还後越过郭瑒步履摆晃而走。
郭瑒见状又上前。「姑娘,不拿盘缠起码将这伞带着吧。」
淡淡应了声,雪染接过伞持续迈步向前,不曾停留回首。
见她像失了魂般,郭瑒回头睨向邵麒却又欲言又止。邵麒自然知道郭瑒想的,但他心肠实铁不会再此刻收手。
放下帘子不再去看那纤弱摇摇的背影。「这事已了,回去吧。」
郭瑒得命,上了马车随着护卫掉头回宫。
这一场大雨掩没了她的足迹,也掀起了错别误会的算计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