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堂内,单翰神色严肃看着那一身华服,但脸色却十分病白的邵臻。
这个刑司派来的官员,第一眼就让他觉得不对劲。行为姿态未持礼数便罢,一身奢华锦服而非官服,不免太招摇过市简直像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又其听名讳推断他虽是刑司官员,但另有一皇子的身分,如此想来皇廷想谋之事到底为何倒也让他摸不透。
邵臻端着碗托,盖碗有意无意的拨着内中茶叶,接着浅酌一口,眉角轻挑甚有惊喜。「好茶。」搁下茶器,抬视便开门见山道:「大少爷真是大忙人啊,自我入镇以来早已连番几次邀大少爷入黄府一问,但所得回报都是忙碌推托,就连我上门也不见你在府中,今日可终於不负苦心人见到大少爷一面了。」神色一转,噙笑又道:「抑或是大少爷想开了什麽也愿意主动相见?」
单翰一听,不苟言笑说:「大人真是甚想太多,没有愿意或不愿意一说,近期因父亲想拓展北方的运输生意故而到外地谈洽,自然家中一家之主的事物便得由身为长子的我代劳,加上烟花祭将近更是忙碌得不可开交,再者大人所言认为我有想不开之事,这根据从何而来呢?」
听着他四两拨千斤说得头头是道,有股忍不住想拍手鼓掌的冲动。
「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这给大少爷赔个不是。」
「不用客气,大人为刑司官员,自然想得与他人会略有不同,不知大人几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邵臻抿笑道:「自然是为黄府一事。」接着两手一摊,「黄府儿子黄邵仁死得这麽离奇,消息自然传到了皇城刑司,咱们督查司觉得事有蹊跷故派我来查个究竟。」
「那大人查着查着却查到我身上,该不会是认为我杀了黄邵仁吧。」他赶忙抬起手澄清:「那我可声明了,单府世世代代从商从不惜武,我这手可从来没拿过刀剑兵刃的,绝不可能有那能耐还用那麽奇特的方式杀人阿。」
邵臻听他说得多麽激昂,便也跟着附和。「不怀疑,绝不会怀疑大少爷杀人的。」
「那到底.....」
「说实话,来到这镇上时我便派人将黄邵仁平日消遣、喜欢的兴趣喜好,还有朋友相处给仔细给查过一遍。」他一副折腾乏累的模样,接着精神一震:「结果我发现单府大少爷似乎跟黄府儿子有着什麽交易,故而我便去了单府长年合作的镖局走了一趟,然後翻了翻一些帐册.....」注视着他,饶富兴味问:「你猜猜看我翻到什麽?」
「大人翻到什麽?」这故弄玄虚的问话,单翰虽是镇定可眼神却显一瞬惊慌。
邵臻却是笑出声道:「也没翻到什麽,全都是是一些古董玩物,或是出色书画罢了,哈哈哈,我是不是有吓到大少爷阿。」
如此玩笑恶作先是让单翰傻愣一下,接着动动嘴角意思意思陪笑。
邵臻见状,摆摆手说:「这玩笑不好笑,是我失态了,大少爷别见怪阿。」
「没事,只是这什麽都没翻到,但大人却总是往我这找,不免也太奇怪了些。」他试着想再探问,就怕邵臻手里藏着什麽而不说明。
「镖局被隐瞒所以帐目自然乾净,再往你们商行仔细深查多半也查不到什麽,毕竟行商自然要做得光明磊落,但如往走私这道查就非得探探你这府里,但我官威不够大,而地方官黄府又历经丧子之痛,我也未想再雪上加霜,毕竟两府儿子之间交好,这般互相猜忌显得是我不对了。」
「所以大人意思是?」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大少爷可记好放心里了。」如此隐喻的话让单翰笃定邵臻绝对找到什麽证据,可他不说明难不成是要他自首认罪?为何不是强行羁押他?
还未厘清就见邵臻理了理袍子站起身,一副打道回府之态。
单翰紧跟着起身,「大人这就要走了?」
「是阿,话说完了便不叨扰大少爷了。」他收起笑意,神色离冷清淡。
可这清冷模样倒让单翰心头一紧,不经出口一喊:「大人!」
「嗯?」他回头一望。
「姑且这句话劳你也放心上。」
「什麽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之过望大人无累府中他人。」
如此深切盼望,邵臻深凝着他却爱莫能助。「事已定天,好自为之。」话落步伐便踏出。
单翰到底是求错了人,毕竟这生死簿上能写上单府主仆名字的可不是他邵臻,而是未来王上阿......
邵臻与琥珀穿过左廊离开单府,却没留意到一名美貌如花的女子跟着单匮从右廊走入内院。
十二姬张望着四周也没留心有其他客人过府离去,正得意自己找到个不错的落脚处。
翌日。
依照单匮指示雪染端着放满菜肴的托盘走来客房。平常虽偶有单宝财邀请远方来的客人暂住,但这次的客人却难得是单匮邀请的。虽然好奇对方身分但应该不会是花街姑娘,因如果是花街姑娘通常单匮是直接睡在花楼而非特地带人回府。
昨日匆匆一撇十二姬的姿色,真是翩若惊鸿令人印象深刻。走到房门前停下敲了敲,「姬姑娘,早膳送来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印入眼帘的是还未系发的十二姬。「还真早阿。」边说边退开让她进入房内。雪染将托盘放置桌上,看她还睡眼惺忪。「姬姑娘睡得可好?」
十二姬一听,冷笑道:「半夜有一只狼一直企图闯我房间,我哪睡得安稳。」
读懂意思後她面有尴尬。「小少爷只是求好心切,怕你住不舒适。」
「没事,我明白他心思。」不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不想一直提起单匮,她坐在妆台前问雪染:「你会梳头吗?」雪染透过镜子反射勉强读出意思,随後点头。
「那帮我一下吧,我手拙不会梳头。」苦笑将梳柄递给她。
接过梳子轻柔捧起她一头乌黑发丝,仔细的梳开滑顺後开始固定,慢慢的没两三下原本还散乱的三千发丝已收拢在左侧,每一根发丝都被收得乾乾净净,随後拿起黄丝带系上在别上有花样的发钗。
「姬姑娘,这样可好?」她笑看着镜中的十二姬问,後者满意颔首。「谢谢你,我很喜欢。」当然她系不系发都无所谓,不过为了『装扮』得像一点,无奈还是得打点好才行。
「姬姑娘喜欢就好,来用膳吧。」她走来桌边道。
十二姬颔首起身,才一转身──当场吓得腿软跌坐在地。「啊!」
雪染见状不禁错愣,立刻蹲下要扶起她,但十二姬却抓着她直嚷嚷着。「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麽?」她不解的问。
她脸色苍白十分激动。「鬼!」
「鬼?」雪染蹙眉错愕。
「对,一脸恶气冲天,而且毫无人气的鬼。」
这形容得那麽生动到让她感觉比较是人吧。「姬姑娘你看错了,大白天的怎麽可能有鬼,我什麽都没看到。」十二姬一听还是不信,一直探头朝外看去。
雪染见她不放心便直接到门外朝四周望了下才说:「真的没有你说的那样恶气冲天、毫无人气的鬼在。」将她扶起坐好,盛碗粥递给她安抚道:「姬姑娘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好用膳吧,别多想了。」
十二姬余心怕怕地吃着白粥,两颗大眼仍瞅着门外。
雪染见她这样不由得摀嘴作笑。单府客房从来没听过有闹鬼传言,这十二姬一住进来就大喊有鬼,这不免让她做想是不是小少爷昨夜闯美人闺房,害得十二姬精神错乱。
思忖了下,她弯身道:「如果姬姑娘还是很怕的话,要不要我去请小少爷过来?」
一听到要请单匮来,一口要咽下的白粥立即喷出害她噎咳好几声。雪染赶忙拿手巾替她擦拭。「没事吧?姬姑娘。」
她咳了好几下才说:「你别提起他我就真没事了。」
「姬姑娘很排斥三少爷?」那为何要随小少爷回来?
她喝了几口茶润喉。「有这麽显着吗?」
雪染没说话只是笑着,十二姬见状反叹气。「老实说我只是抱持着不住白不住的心态才跟单匮来的。」没想到既然在这里看到鬼,人真是不得起歹念啊。
只是为何那个『鬼』会在这里?因为她在这所以要来警告她什麽吗?
「姬姑娘还真是性情中人,说话如此坦荡直白。」虽然在女子的德礼教育是不能这麽说话,但或许是外地来而风情不同,令她觉得新鲜。「姬姑娘打算待多久呢?」
「等找到我兄长吧。」继续吃粥,盘中菜色也一一入口。「刚刚我看到的鬼就很像我兄长。」
雪染随之一愣,「姬姑娘的兄长像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