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各位,我相信月老的为人,他『应该』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毕竟我跟月老也算老朋友了,『应该』是被人给陷害了。」酒保赶忙出来帮月老打圆场,虽然他的「应该」二字强调的有点明显。
「什麽应该!我月老一把年纪的人了,会做出这种老不修的事吗?难道我月老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月老也明显感受到酒保的不信任,气得他边争论边用手杖敲了两下地板。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相片啊!」酒吧内其中一个壮硕的男人率先发难,「那可是维纳斯耶!那可是人家心目中的女神……呜呜呜。」男人说着说着居然还哭了出来,看来维纳斯的上空照在别人身上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一个有两公尺高的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啥?有够难看的,拗不过那难听的哭声,月老不得已只好回答:「这……我,被自己的爱神学生给陷害的,这样你们懂吧?」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为什麽非得要跟这群人明说自己被学生捉弄啊!有够丢脸的。
「我有异议!」一个身穿蓝色西装,有着像是刺蝟刺全部往後的怪异发型的男人,指着月老大喊。
月老的眼角抽了两抽,这人是谁啊?穿成这样奇装异服的,「那请问这位……呃、刺蝟头先生?有何高见?」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倒了什麽霉,酒都还没喝一口,自己却都快被这群人给气晕了。
「根据我的分析,月老现在的爱神学生,应该是邱比特吧,再加上大家都知道,邱比特跟维纳斯形同姊妹,那麽,真相只有一个,根本就是月老指使邱比特去偷拍维纳斯的对吧!」说完,他从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吞了一下,还折射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反光。
月老抓着手杖的手气得冒出了青筋,这人到底是哪来的版权怪人?忍住自己的怒火,他捻起自己的胡须,「这位朋友,我想你完全听不懂人话对吧?我说我是被我的爱神学生给恶作剧的喔?」
「嗯我知道啊!」男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但这并不能摆脱你的嫌疑!」男人伸出自己的食指指着月老,高声大喝。
月老没抓手杖的手用力的握紧拳头,随後立刻松开,邱比特啊邱比特,明天不好好教训你这小丫头是真的不行了,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的地方现在也要不见了。
努力克制住自己抄起手杖敲烂这里所有人的头的冲动,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後,轻轻的用手杖敲了一下地板,月老人又消失在酒吧里了。
回到自己的神殿,月老无力的瘫在几乎全新的沙发上,这是邱比特前几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明明就可以是个很体贴的人,却偏偏这麽爱恶作剧,到底是像到谁,又或是被谁给教坏了啊?月老双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脑中慢慢浮现出邱比特可爱的成长画面。
邱比特天真的喊着自己月老爷爷;眼神闪闪发光的举起自己的红线,嚷嚷着自己也要一条红线;第一次拿到自己的爱之弓,开心地到处蹦蹦跳跳了一整天……
而从邱比特成为爱神实习生开始,自己就一直兢兢业业的照顾她,该教的一点都没少教,该给的也全部都有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倏地,月老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维纳斯。
当时自己因为人事稍微紧张,被请去各地支援的时候,就是找来维纳斯帮自己照顾邱比特。
现在看来这大概是自己做过最笨的决定。
该怎麽说呢,邱比特还是很可爱,也还是天真傻傻的那个小丫头,但是维纳斯那淘气的性格完全在邱比特身上显现,而且还比维纳斯夸张。
丝毫不分时机的恶作剧胡闹,还跟维纳斯有样学样的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得轻挑起来,如果有时候不顺她的心,还会说自己臭月老什麽的。
唉、完全不知道大家到底是迷恋维纳斯哪点,明明那个女人就只是个喜欢到处找人约会的家伙,酒量还很差,个性也是有够不懂得敬老尊贤,我可爱的邱比特啊……
想到这里,月老忍不住扶额,原来都是那个女人乱教啊……
虽然说是这麽说,但维纳斯也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爱之弓也好、女孩子的打扮也好,都是靠维纳斯来帮忙的,不过她的过度溺爱的确把邱比特宠得太不像样了。
月老拍了拍自己的脸,算了、老是思考这种事也不能改变什麽,自己还是先去打理好邱比特在人界时的一切事情吧。
就在这麽想的瞬间,月老便到了人满为患的街上,不过似乎没有人对路上突然多出一个身着西装的老人感到惊讶,月老不禁感叹了起来,「现在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罗,我们这些爱神也会变辛苦呢。」
缓缓的步行在人行道上,享受着太阳的照射,虽然8月底的太阳令人燥热,但对月老来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还觉得有些舒服。
他特意将自己传送到了一个离目标大概有五分钟路程的道路上,为的就是能够顺便看看路边的风景,每次来到人界都会令他感到惊奇,即便是神明也很难相信人类可以在短短的几年内如此飞速的进步。
每个人都在低头看着手机呢,月老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说起来最近的红线也有大概30%是藉由手机来串连的了,或许之後的爱神也会把工具换成手机吧。
就在他在独自一人百感交集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的目的地,乐湖高中。
「喔──」刚站到学校的大门前,月老发出了感叹声,「这里应该会适合小邱比特吧?」。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间学校,就像随处可见的高中一样,可以同时容纳数人进出的大门口,围墙上的四个大字「乐湖高中」已经有了些锈斑,足见这间学校的历史。
设立在一旁的警卫室也不是摆设,看见有位西装笔挺的老人伫立在门前,警卫也走到了门口。
「这位老先生请问有什麽事吗?现在还是暑假期间,学校大部分的人都不在喔?」警卫露齿微笑,虽然他觉得暑假还要处理这种看起来像失智老人的事情很麻烦。
「啊啊抱歉,我是想来散散步的,站在这里不动给你们添麻烦了吧?」月老礼貌的朝对方点头,挥挥手後便直接走入校门内了。
晃悠晃悠地走到了学校的操场,不大不小,即便是假日的现在,也只有两三个人在上面跑步,篮球场那也只有两个人,正百无聊赖的你一球我一球的投篮。
「嗯──」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如此空旷的运动场地,搞得月老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不过今天可不是为了运动而特地下凡的,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
慢条斯理的走上往办公室的楼梯,瞥了几眼墙上公布栏的事项,大多是不太重要的督促话语,不过这倒提醒了月老一些事情,「对了……说起来邱比特的中文读写程度如何啊?」自己虽然教了邱比特很多东西,但大多都是与爱神相关的,维纳斯的语言能力想当然耳是只能教拉丁文的程度,虽然邱比特的中文是能可以跟自己正常交流的程度啦,但是写的话可能就……
月老摇摇头,算了,这对邱比特来说也是一种成长,总得要放手让她自己学习。
──到了。
可能是刚好到了大家休息的时间,也有可能只是老师都去厕所,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虽然有种做坏事的感觉,不过这样办起事来确实轻松很多。
月老从衣服内的口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随身碟,随便看了台电脑就插进去了。
这东西可是之前他请人帮忙弄的资料覆写装置,只要插上去,连设定都不用设定,就能把自己想要的资料全部弄在电脑里,而且也支援网路共用,也就是说只要月老想,他随时可以让邱比特读台大、读哈佛,不过以邱比特的脑袋大概会笨死在里面吧,月老没礼貌地想着。
不一会的时间,随身碟便发出绿光提示月老资料已经覆写完成,随手拔掉随身碟之後,月老也赶紧离开办公室,免得被这里的老师看到而惹上更多麻烦。
「真是的,虽然是为了邱比特,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贼……接着去下个地方吧。」月老走出办公室後,又用上了那慢慢的速度在学校里逛着大街。
月老边走边思考自己对邱比特做的事情有没有错,因为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一任爱神实习生让他如此放不下心来,也没有一任爱神实习生会如此冒失,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学生下放到人间学习,他不确定自己的决定会对邱比特造成什麽样的影响。
但是,他很确定邱比特的个性需要好好矫正,所以教育是必须的,只不过人类能不能驾驭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就是个问题了呢……希望自己所选上的男孩不要让他失望啊。
月老刚步出学校,便传来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把月老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循着味道传来的方向一看,是烤番薯的摊贩啊……也好久没吃这种东西了,不如就买一个吧,不、买三个吧,请维纳斯她们吃也好。
月老走到摊贩前,用刚好只有老板听到的声音说道:「老板,来三个烤番薯。」然後打算从西装里拿出钱时──
……糟了个糕,自己好像忘了带钱。
「哩爹冲杀?没带钱喔?」老板用着台味十足的台语询问。
「啊……那个,拍谢捏,不然这个我不要了,给你添麻烦了。」月老不好意思的略略鞠躬道歉,正打算加速逃离尴尬的现场时──
「不然、这个算我的吧。」一个略显慵懒的女声,不轻不重的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月老往声音传出的方向一看,是一个穿着T恤搭配短裙,头发长度及肩的少女,一手拿着准备付帐的钞票,另一只拿手机的手没停下来的滑着。
「呃……可是这样未免太……」月老不好意思的挥挥手,虽然自己是有点嘴馋,但为此接受这个少女的帮助也太没格调了。
少女没有理会月老,转头对老板说:「三个番薯,来钱给你。」
接过装好的番薯和找回的零钱之後,少女只从袋子里拿走了一颗番薯,便把整个塑胶袋递给了月老,「就当作我请爷爷吃的吧。」说完也没有等月老回答就马上走远了,接着她把手机收了起来,用空出来的双手剥开番薯的皮,边剥还边自言自语道:「呼呼、好烫咧。」
月老愣愣地拿着少女的番薯,又默默在心里感叹,现在的人或许还没有真的那麽冷漠呢。
嗯、还蛮好吃的嘛,心血来潮想吃番薯果然是对的,少女嚼着番薯如此想着,话说明天要开学了,能这麽悠悠哉哉的日子要不见罗。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口一口慢慢吞着番薯的月老,心里想着的仍是刚刚那个少女,看她的年纪,应该也是高中生吧?如果能让邱比特跟她同班就好罗,会主动帮助人的好孩子现在也是非常少见了,邱比特如果能向她学习一定能改正她那不正经的个性。
「哈、哈啾!」正在研究自己的爱之弓被变成吊饰的邱比特,毫无来由的打了个超巨大的喷嚏,弄得她的鼻涕都流了出来,还不小心把大量的口水也一起喷到了爱之弓上,「哇哇!上面都是我的口水啦!卫生纸卫生纸!」邱比特边慌张的大叫边到处寻找卫生纸,「都是臭月老害我变成这样的啦!」
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地瓜後,月老突然鼻子难受的痒了一下,不过到最後还是没有打出喷嚏来,接着把剩下的地瓜收进自己的怀中,好歹是神明,藏起区区的地瓜还不是什麽难事。
「好啦,赶快把最後一件正事办完吧。」月老站起身来,往刚刚走来的方向前进。
边走边捻起了自己的胡子,他到底应该要用什麽身分才不会让邱比特的融入太过突兀呢……
远房亲戚?那麽要改变对方的记忆吗?还是就这样直接生出一份假的族谱之类的呢?
嗯──走一步算一步罗,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是很想用改变记忆这种会干涉到人的事情。
就在他暗自下完决定後,人也正好走到了那个少年──张雁持的家附近了。
对了,邱比特不在这里可不行,月老左右瞧了瞧,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後,他用手杖对空画了个圆。
空气立马出现了一个圆型的空间,另一头是正在帮爱之弓浇水的邱比特。
「……」月老抓了抓自己的头,这小丫头都在想些什麽,「别瞎搞了邱比特,快点出来,我要先带你认识一下新环境。」
还在试图抢救爱之弓的邱比特突然看见月老从一个黑色的小圈圈跑出来,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而且接着月老还毫不讲理的直接把她从自己家里抓出去,「干嘛啦!明明说好明天才要走的不是吗?月老又骗人!」
月老用手杖轻敲了一下邱比特的头,「不要吵吵嚷嚷的,还有、你那张维纳斯的照片哪来的!把我害惨了你知道吗?」
「痛──」邱比特摸着自己的头,嘟起了嘴,「维纳斯姊姊叫我帮她拍的啊,哼!月老骗人啦!为什麽现在就要把我抓过来嘛!」
月老叹了口气,「我们总得跟人家打个招呼吧,等等你就尽量乖一点。」月老边说边从自己怀里掏了刚刚收起来的烤番薯,「这个给你吃,等等配合我一点好吗?」
「唔──」邱比特思考了一下,还是伸手把烤番薯拿了过去开始吃了起来,「太、卑鄙了,居然用收买的,好、好吃!」邱比特边吃边说话的样子实在不太好看,讲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月老摇了摇头说道:「等你吃完吧,记得以後不要边吃东西边说话啊。」
本来月老是想叫邱比特替维纳斯留一半的,不过看到邱比特吃得很开心的样子,月老也就转念了,反正维纳斯也没请自己喝酒。
邱比特也很快的狼吞虎咽把整颗番薯给吃完了,露出满足的笑容看着月老。
月老也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能消除人的疲劳呢,摸了摸邱比特的头,然後就去按了门铃。
叮──咚──
月老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等待对方的应门。
门开了,是个大约40岁的妇人,想必是少年的妈妈。
「您好……请问有什麽事吗?」妇女的表情有点……怪异,不过也不能怪她,一对不认识,看起来像爷孙的人突然来按你家的门铃,任谁都会有点手足无措。
「哎呀,你不记得我了吗阿娟?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啊!」月老用套近乎的语气热情的对妇女说,他查过了,对方的确叫阿娟。
阿娟还真的被月老给唬得一楞一楞的,慌忙回答道:「啊?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这次有什麽事啊?那个……」尴尬的阿娟不知道要怎麽称呼对方。
「月叔叔啊!我以前都会拿糖请你吃呢!时间过得好快,你都结婚了!其实这次来啊,月叔叔是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小孙女,她父母都到海外工作了,我现在又住在疗养院,不方便照顾她,能麻烦你了吗?当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这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啊。」说完,月老又从他那有如四次元百宝袋的西装内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阿娟的嘴巴微张,想说些什麽,却又被眼前的红包跟刚刚月老一连串的话给劈哩啪啦的轰了一顿,什麽都说不出来。
见到阿娟还在犹豫,月老补上最後一击说:「当然,每个月我也都会汇钱给你们的,毕竟养小孩很辛苦吧,你先点点看红包吧。」
阿娟有点不好意思地打开了红包,里面的钞票数量看得她两眼发直,真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只要顾个小女孩就有这笔钱能赚,何乐而不为呢?
「月叔叔嘛!我记得,要不、到里面坐一下,跟我儿子打个招呼什麽的?」阿娟立刻把家门敞开,欢迎眼前的两棵摇钱树。
月老回头瞄了一眼邱比特,她看起来快无聊死了,还是放她回去吧,免得又做出什麽踰矩的事情。
「不了,我们还得准备一些东西呢,晚点再带我小孙女找你,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了。」月老鞠躬,笑着拒绝了阿娟。
「哪儿的话,互助嘛,不麻烦不麻烦,那就到时候再按门铃就好,我都会在的。」阿娟也是开心的笑着送客。
「就这麽说定啦,谢谢你罗!」说完月老就带着邱比特走掉了。
阿娟掂了手上的红包,笑意实在是止不住,不过就是个小女生嘛,老娘我都已经养一个小鬼头了,多来几个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