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气候或者是气氛所带来的,都令人十分心浮气躁。
班导师那副亟欲灌输学生不成功便成仁的观念,学子就该注重自己的学业成绩。明明就是一副宅男且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竟也能高傲自负的昂起头,滔滔不绝的唱名那些被他教育出来的优秀学生。彷佛就像是社会上被痛斥的那一类,贪婪追求名利的大人。
然而,被看穿手脚的明星学校,也不屑教道德。他们尽管不停诱使我们,栽培豺狼虎豹般的赝品,就是最大的成就。
人生在世,总有统一才智双全的人的代称,即为『佼佼者』。这里的每一位学生,皆能欣然接受赋予如此光环。在开学第一天就分发国中全课程英文会话的试卷测试能力中,见大家你死我活的拼命从脑袋里挖出东西,难道就是明星学校令人称羡的本质吗?
根本就是,习惯被傀儡的人。
无论天涯海角,只要大人一句话,就能马上动作的听话傀儡。
我并不努力。
老实说,我根本就不喜欢英文。但我还是在考卷海中努力浮沈,漂靠上岸。这题没把握,那题想乱猜。加上刚才被谢青哲扰乱,班导师的嘲讽,全班的人睥睨的眼神。
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快速结束试卷,答案卡上勉强凑出2B铅笔的墨渍。细狭长型的格子成纵横的上下交错,红色的框线制约。将一切整齐对折放在靠墙的桌面後,继续拿出山本文绪。竟知才翻了几页,从远处递近的声音,随着脚步,来到面前。
我知道有人来,垂下眼帘,正考虑这书该收不该收。来者像套上橡皮手套般粗糙的指头,一把就从书本中线掐捏,抽出我视线范围。
「同学。课外读物,现在不可以看。」
身为应该受学生尊敬,为人师长的中年男子,翻书查阅内容的样子像极了地痞流氓。
「『恋爱中毒』?你很想谈恋爱啊?」
他如同言语般的骚扰使人反胃。
这是我第二次隐忍他的所作所为。
班级上大部份人是很有风度的。不,应该是说书呆子。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因为成绩很重要。只有少数几位,停下笔,手掌卧着脸颊看戏。
应该怎麽回覆他呢?我可不想跟他一样。
「导师。」
我起身时,顺势将头发勾於耳後。
双手掌指立成丘状,伏在桌面。
「君子博学於文,约之以礼,不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吗?」
导师见我的眼神中有执意,倒是觉得有趣,冷笑哼声。
「拿人比颜渊呀。很好,可惜你自己都不说出後面那句。这种书,没有偏离正道吗?」
他将指头弹在书的封面。
「恋爱?标题就这样写了,还渴望是什麽好书?你现在应该要惜福,你怎麽来到这里?来这里是要做什麽?是要读书!考上台清交成,对得起父母。不是学做什麽文青!鲁蛇!如果要这样,滚回下三滥的学校去,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的书被诋毁的滋味,
更别说是指尖甲片在其匀上细微的割伤。
导师此时此刻的嘴脸,就跟那些三姑六婆扬起嘴角,用自己後辈的成就嘲笑那些没有资源可以上好学校的穷人家,就是个没用的社会败类。老实说,再回嘴下去,也是没有用的。要是能赶快交卷离开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都写完考试卷了,不一定要留在教室里面吧。交卷後到教室外面去,是很正常的行为。
「反勒其功於铭,我会努力的。对不起,导师我交卷,谢谢你。」
再也不想隐忍。
更何况,那句话说出来後的本意,我想身为理工科强项的他,也不会懂的。
导师见我抽出铅笔盒下的考卷後稍作弯腰状递出卷子,瘪嘴不语。因为倾斜的角度过於低,伸出的双手则因此颤抖纸张。就在几个叹息之後,他才打破沉默,在所有人逐渐注视的目光中收下。
「你出去吧,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或许是自知之明,做师长的人应有的肚量。他如同收到交换礼物般,把书本同时递出来放在那双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掌心上。
「这种东西,下次不准在拿来教室了。回去要怎麽看,不会有人管你。知道吗?」
「谢谢老师。」
我抱着书,快速的拿起铅笔盒,步出教室。一直往植树造景处走,有一种不打算回来教室的冲动。
真是糟透了。
破坏夏时之秋,最後的美好。开学就遇上这麽样的烂遭遇,如青春的小鸟被顽皮的孩童使弹弓打下,就在也没醒来过。
该怎麽办,我越来越不想上学,也不想待在这里。
所谓的好学校,竟然是这种吃人不吐骨头般的咄咄逼人。这样的生活,有何意义。早知道,逼问赵孟伦当时填写的学校资讯。否则,也该重考第二次。
我无心翻阅书籍了。这本书竟然因此受波及,也算是出乎意料之外。我总是一直想着拿什麽填补心灵里的残缺,没想到用来弥补的竟成为武器,被敌人狠狠攻击。
在不熟悉的校园内行走,战战兢兢。只因教室再过去的那一整排大楼,全都是呢喃的朗诵声音。我不懂,为何刚开学,学长姐们就必须那麽努力。从几净的窗望进去,整齐划一。黑板上满满的字迹在抹白的粉笔灰中红黄蓝绿,老师的指头掐着粉笔,一撇一捺摩擦殆尽。结束短的,又拿长的。一用力,断了,又拾起。写的手劲,擦的手劲,不经意将粉尘抹在额头上的卖力。
这就是,高中生活吗?
一点都不惬意。
不忍心在继续看下去,从原路绕回去。
乖乖的在教室外的花圃上坐着,呆等钟声响。
没有朋友的校园生活,也只剩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谢青哲。
根本无法存在让人适应下去的动力。
怎麽办?该转学吗?
但是……,好不容易考上这里。
此时,下课钟响的不经意。原先漂移的视线转到教室门口,大家缓慢的从教室前後门走出去。我远远就看见三五成群女孩子在我的方向指指点点,随後就有一个被派做代表的,走到我面前。
她不美。只是眉眼间有聪慧。像是读书读得很好的女孩,也像是家境很好的女孩。全身上下的行头,不一般。
我直视於她,抿着唇。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也可以说,我很习惯。
假意低头,翻阅自己带来的书籍。不经意的问,
「同学。怎麽了吗?」
对方终於找到落语之处,大大方方的斥责。
「你那句恬不知耻藏的还真巧。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最聪明?自己犯错,还好意思说那什麽暗示之语。真正适用这句话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抬起头,像是想起什麽似的。
「但是我并没有说出口。不知者无罪,反倒是你,听者有意了。」
阖上书。
对不起,我已经不是那个脆弱的林凡柔。迎向这些奇怪的欲加之罪,我倒是还有能力反击。
「不要仗着会打扮又有几分姿色,就要自以为是到极点。你一看就是偶然考上的投机者,不要以为乡下来假惺惺,就能装自己是个好学生。你摆出那楚楚可怜样子,到底是想来班上勾引谁?真是,看了就讨厌。」
一连串如炮声巨响,将躲隐在教室内的其余女孩逗乐。我还在想,这样闹到底有什麽趣味。於是慢慢的欣赏她们笑的如痴如醉,才开口反问。
「我有几分姿色?你真心这麽认为吗?如果是这样,比不上乡下来的漂亮,你是忌妒还是惭愧?」
对方惊觉自己受辱,才正要开口骂人,
「你说什麽!」
「我并没有楚楚可怜。你才是自以为,你认为我投机,那麽就去告状,让学校把我退学吧。反正这里就像精神病院,都是疯子。」
「你闭嘴。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在学校过不下去!」
「都是疯子。」我加重了口吻,彷佛咬牙切齿般,吐出字。
我不懂为何都要在语塞之後纠众叫嚣?总之,後头几位见义勇为般的冲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话参杂在一起,毫无章法。没人听的懂到底在争执什麽,只知道活像个泼妇闹市。我闭上眼,无奈的等待上课钟响,把这些人逼回教室。只是凑过来的人说的越激动,我就只能越假装自己听不见,是个聋子。
「你们是在霸凌林凡柔吗?」
话如拉紧的弓,射出正中红心的箭矢。
谢青哲把手交叉搁在背後,优雅绅士的走过来。
我发出一声冷笑,在其余女孩子赞叹中格外突出。
这人又要耍什麽花招?
「能不能放她一马?」
谢青哲说话的腔调,若不配称作贵族,那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了。将几个阿花般的女子迷的团团转,眼睛若能卡通,就是颗颗爱心。
「放谁一马?我并没有受委屈,她们没本事让我受委屈。」
我从容站起,身上的雪纺纱原先皱摺的地方垂下来。风一抚,将整个人的躯干往後拉,身材被吹了出来。胸前的形状也被诚实的呈现,发丝忽前忽後,像车站月台即将进站,还在迷失方向,慌忙的旅客。
「你们看。这不美吗?只是不笑,不然很好看。」
谢青哲平举手臂,食指出力向前指。微弯上翘的指头将众人的目光化成聚光灯,把我照的炙热。这样的赞美,也不是空穴来风。一切都要感谢你,谢青哲。若不是你跟苏姿颍交往的那麽热络,我也不会受到刺激,努力改变。
「是吗?」
我笑出贝齿,上下各四颗的虎牙露在空气中。
「是。」
谢青哲毫不犹豫的马上回答,彷佛就只剩我们两人还能对谈一样。
「不是。你认定最美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讽刺若能化为实体,那就是缠着谢青哲整身的毛线。不认真沉下心来解,纠结的地方出力胡扯,就成了一团无用的死结。我死死的盯着他,如同早已百毒不侵,也不怕遭天谴的野蛮行为。
我不知道谢青哲到底在想什麽,但显露出来的是贼。
那样的脸,彷佛在脑海中见过几次。只是现在更加过火,贼上加贼。
「林凡柔,我追定你了。」
谢青哲放下原本平举的手,转过身去,对着走廊不少看戏的群众,又大声喊了一次。
「林凡柔!」
他抬起头,就像对着大楼之上的其他学生,又或是对天宣示。
「老子追定你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掌声此起彼落的像冰雹,不知轻重的在原先激烈争执的女生堆中泄落。像是火辣刺痛的巴掌,连我都无法免於如此羞愧的告白。那些一开始戴着伪善面具的人们开始剥落,像雨後盛开於彩虹底下的花。笑盈盈的看新生入学就端上的好菜,所谓的青春爱情偶像剧。
「在一起,在一起!」「喂,快答应啊!」「现在到底是在干麻?」「告白啦。」
可以在两侧的脸颊感觉到热与刺,是不是代表自觉脸红?
我在期盼的上课钟响时,冷眼对谢青哲。
「你不要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不要以为这样很有趣,这不好玩。」
「可能。而且,我就是要追你。」
我还没开口驳斥回去,导师已经从走廊那头走来。谢青哲跟其他女孩子很识相,连忙跑回教室。只有我,还留在原地,眼睁睁看导师走到我面前来。
「怎麽,进去啊!」
导师不耐烦的眼神,就像是看到处理不完的文案一样感到麻烦。
而我倒是很喜欢看他这样。
「导师,问一个问题。要是有人刚刚大喊要追你,你会怎麽样呢?」
我才刚说完,中年且毫无浪漫之意的面不改色,就已经透漏答案。
「什麽呀,开玩笑吧。」
这次换我斜起嘴角,就像是胸有成竹一样。往教室的方向狠狠一指。
「不,大家都有看到。谢青哲刚刚大喊,说要追你。」
「啊?」「噗哇哈哈哈哈哈哈!」
导师的疑惑与教室传来的笑声,瞬间把整个校园的孤寂赶的不留一丝痕迹。我留下还在不知所措的导师,迳自走回教室。我在教室门口驻足时,全班彷佛像被黑洞吸入,分解成无。坐在我後面座位的谢青哲毫不避讳的看着我,就像是当初在没有人的假山後面,对我调皮的撒娇。
「你追的到我,我一辈子叫你大爷。」
欢声雷动的声音从脚步的移动里蒸发,变成导师眼中的疑惑。只知道高傲的女学生不知道在搞什麽花样,似乎觉得些许困扰。但很快就板起原先的脸孔,继续讲解课程重点。谢青哲从我的背後笑出声,似乎十分雀悦。
笑什麽?
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在说笑。
若是心有所属,你就永远别想再提这种话。
拉开铅笔盒的声响在导师的嗓音中重叠,
我随意拿出一枝笔,不停写重点。
§圣诞节§
在学校的单人宿舍里试穿高丹数的裤袜,果真不错。
第一次尝试要在冬天穿短裙,其实有点害羞。但一想到是要跟赵孟伦渡过圣诞节晚会,内心的暖意就浮上来,在脸颊抹了云彩。近几次回家妈妈送的保养品与底霜,简单的几样化妆品。自己动手涂抹,还特地买了杂志学化妆,效果竟很出奇。
即使学校根本不同意学生乱搞。但除了眉毛与粉底,扑上蜜粉以後,只是修饰气色,也无伤大雅。再说,成绩名列前茅,倒像是拿到了入门票。只要能让学校作为炫耀的完美商品,就算你难免一点小毛病,也没关系。
独居之後就更瘦了。上一次约会的时候,赵孟伦还摸着我的手腕直到锁骨,一边心疼的喊,都没照顾自己。当时已经冷到能穿大衣,我故意依偎过去,抱在他怀里。我把什麽都诚实告知,除了谢青哲的荒唐说不出口之外。
我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跟男朋友说的,所以三缄其口,什麽都没说。
将双腿屈在椅子上读书,台灯上挂着的小人偶总是被写字的力劲摇来晃去。这是赵孟伦送我的,总是在累到不行的时候,才会舍不得般的用食指轻触,摸摸玩偶的头。
明天就能约会了,圣诞节。
我很期待,所以很早就离开书桌,滚到床上去准备睡觉。
只是,脑子里片段的,都是出现那些扰人的谢青哲。无论是在班上故意挑选座位,还是扔纸条。分组研讨、报告,成绩。全部都要跟我搅和在一起。每当被发现,班上的人就会用奇异的眼神看过来。想保护隐私,所以连有男朋友的事情都不想透露。於是变本加厉的同学,更是把谢青哲与我必须有关连,看成一体。
不可能了。
不会再喜欢他。
我闭上眼睛。直到真正睡去,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悠然起来。
手机的未接来电都是赵孟伦。一通,两通,共三通。时间都间隔一个小时,就像是定时闹钟一样。我想不透,最後在简讯信件夹里看见他传递,
“小柔,不好意思。这次约会取消了。没有提前跟你说,临时这样我很抱歉。你知道我的心意吧?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哟。我只是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没办法过去。有件事,要找一天好好跟你解释,我现在还没有办法鼓起勇气。不过,你不可以乱想,醒来打给我喔。”
……,什麽啊?
後面那一段,有看没有懂啊。
可恶,讨厌!赵孟伦,你是个大笨蛋。
人家都准备好了,今天可是圣诞节啊……
该怎麽做呢?
蛋糕也订好了,总不能不去拿。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吃那麽多啊。踢开棉被时跳到桌上去翻行事历,今天会去教室自习的人也不少。
也只好这样了,就分同学吃了吧。
钱赵孟伦都付了,……到底是什麽事情,非要毁约不可?
特地准备的衣服派不上用场,索性也不穿了。就平常那几件熟悉的套上,套头的针织衫搭刷破牛仔裤。这时刚好正中午,带个毛帽穿高筒靴就好。简单的着装完毕後,到常去的面包店拿蛋糕,老板还亲自出来迎接,另外送了一个圣诞老公公的软糖给我。他还笑着说,男朋友一定很高兴。我却暗自想,我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高兴。
到教室前,在内心想了几百个理由,想搪塞过去。在同学眼里,女生说我高傲臭屁,男生说我冰山难以接近。这样的女生竟然拿着蛋糕要来分同学吃,一定很奇怪。只有谢青哲,从不避讳,动作频频。一直以来,在国中时,我总觉得他的个性或许就是喜欢假装与逞强。但现在看来,似乎更又蒙上一股欺骗爱说谎的真象。
算了,一提到他就火大。
只会破坏圣诞节的气氛。
在进入学生教室区块之後,脚步放得很慢。会来自习的人,几乎都是功课进度赶不上的一群人。他们从来都是自愿,因为不用老师强迫,自己就会被自己考得一塌糊涂的成绩给逼死。不求高排名,但没人想垫底。最後,自动自发的自习也不会有老师出现,就像在图书馆读书一样,在学校反而还有一种严肃到不能发懒的错觉。
到达目的地,站在後门。
轻轻悄悄的看大家读书,写笔记,想着要怎麽开口才好。
於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缓缓的走到讲台前,等所有人因为我的出现从文字里爬出,抬起头来望我。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微笑,并举高蛋糕。
「嗨!圣诞节快乐。」
「哦,林凡柔耶。」
其中一个男同学出声,惊呼的语气令人有股不可理解的莫名感。
「啊?」
就在我还未反应以前,从身後被人用口罩蒙住眼睛。我只能慢慢的放下手边的物品,伸手去摸那双不知何人的手。试图想从中了解,得到解答。
是女孩子?
我正想再往後摸,那女孩突然冷笑。
「别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接着,我半强迫的被扶着往前走,却又不能多问什麽。我知道,走那麽多步,也只是在兜圈子。若不仔细去感觉,还真误以为去到了很远的地方。最後,在教学大楼隔壁的广场,被告知能扯开口罩。当我一睁开眼,满满的气球与彩带围在四周,音响摆在不远处,在我的到来时播放浪漫的五月天,私奔到月球。谢青哲拿着麦克风,站在用爱心卡片排成的心型图案里面,手捧玫瑰花形状的棒棒糖做成的花束,往我这里微笑。
「哈,突然不敢说了。」
谢青哲自嘲的搔搔头,表情腼腆。
我不可置信,甚至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
「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他整理好思绪,拿起麦克风就喊。
「小柔,跟我交往,好吗?」
他渐渐的挪动身体走到我面前,把花束交给我。我很惊恐,连忙想推开,却被周遭的人鼓吹,拱我收下。我皱眉,真的不想,也不愿意这样做。我将手往裤子口袋里掏,在简讯通知振动时同时掀开,却看到赵孟伦传来更使人错愕的一段话。
“我们分手吧。”
什麽?到底在做什麽?
我无力的蹲坐在地,肩膀不自觉得颤抖往内缩,像个婴儿一样环抱自己。於是我哭了,谢青哲与众人见状,也倏地安静了下来。
无法接受,麻烦快点接电话。
当我按下拨通键时,双手已经因为心寒,失去了阳光给予的温暖。我不懂,这一切怎麽都像一场闹剧。一下子不能约会,一下子又盛大告白。
赵孟伦,接电话!
快接电话。
『喂。』
话筒传来熟悉的语调,口吻却比平常冷静许多。
你我不是陌生人,为什麽要这样做。
因为哭泣,完全无法好好说话。
「为什麽要这样做?」
颤抖的声音夹杂着泪水在鼻腔里流动的喑呜。
「干麻要分手。」
对方的声音彷佛有一瞬间消失了,很久很久的沉默。我很害怕,好几次将手机拿出耳旁,盯着萤幕看秒数仍旧一秒一秒的跳动。
『她们分手了。我只是受他所托,说好要照顾你的。现在他要追你,我当然要还给他。』
「……,你说什麽?」
由悲转为恨的语调,反而将赵孟伦的声音淹没在愤怒之海中。
『小柔,听我说。』
完全无法再听入任何解释。
这麽说来,我倒是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之感了呀。呵呵。
对不起,眼泪真的一滴都流不出来。
涌上更多的是不爽、不爽,再不爽!
我马上振作,爬起身後一把抢走旁人原本递来要让我喊『我愿意』的麦克风。在还能克制理智之前,用这辈子最大最大的音量怒吼。
「我不是你们兄弟的玩具!」
因为过於出力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时,
只有满场错愕的同学,还有下巴掉下来的同学。
对不起,我真的非常不甘心,十足十的火山喷发。
我深呼吸,试图控制自己被耍的愤恨不平。却在越想越渡烂的奔腾情绪里,终究爆发。於是我又再度提起麦克凤,怒吼开来。
「干你老师,我通通不要!」
随後,一把就扔了。使劲的往宿舍的方向跑。
王八蛋,王八蛋。
什麽爱我,两个都骗我,我看起来就那麽好骗吗?什麽代替谁好好照顾谁,你们现在是把我当玩具吗?到底有什麽毛病?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到底在干麻?蠢,蠢死了,这辈子遇到你们两个我会变成白痴、神经病,还会变成名流千古被耍的团团转的呆子!两个笨蛋,骗子,大骗子!
委屈的哭到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活像个受罪的小孩。
一直以来我所坚持的,我所认知的,我所以为的都是假的。被蒙在鼓里,一直挣扎。最好笑的是,他们竟然有办法一直演戏!从头到尾演的天衣无缝,一个演绝情一个演痴情,演的恰到好处,都快得金马奖。什麽情情爱爱,最後竟然把我踢来踢去?
光想到这,我就又火大起来了。
这两个混蛋,混蛋啊!!!
急急忙忙奔上楼梯,早早就掏出钥匙,准备扭开钥匙孔就要踹门发泄情绪。
怎知还没完全推开,就看到两个人跪在宿舍里头的门口,手上还举着牌子。
“对不起我们错了请你接受我们其中一个”
……他妈的,果然是白痴。
白痴、白痴,白痴!!!
又惊喜又生气,又想笑又想骂,大概是这辈子最复杂的感受了吧?!
……白痴,也要有个限度啊!
「去死啦!接受个屁!」
我紧紧蹙眉後,一股无名火涌上。
举起脚,就像足球射门一样,用力的往两人身上各踢一步。
「喂,不要这样啦。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啊。」
「小柔,要就怪他。都是他出的馊主意,我还是很爱你的。」
相互指责的两个白痴,
正在我面前忙着解释,推来推去。
「干,抢啥小。」「你娘咧,是你自己放弃叫我追她的,叫什麽叫。」「叫你照顾没叫你爱啊。」「妈的咧什麽叫不要我爱,爱是可以控制的吗?」「那我的人,你爱屁。」「你就跟苏姿颍搞上了。」「搞你妈,什麽搞。你尊重一点。」「你敢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她主动贴上来,我连碰都不想碰。」「最好是。」「那你呢?敢说没有碰我的小柔?」「关你屁~事。」「你真的碰我就打断你的腿!」「我已经说了。关你屁~事!」「干,气死我啦!你禽兽!不对,禽兽不如,看我掐死你!」「咧~怎样,我爽咧。」「可恶啊,真的是一头畜生啊!!!」
到底在讲什麽,狗屁不通。
越听越抓狂。
「闭嘴啦!」
我气的大吼,两人才瞬间噤声,收敛许多。
转身正欲离去,两人错愕慌张的看我往前走了好几步,却突然停下来。
一个念头闪过,
这样也算是放下我内心里,不能被消化的罣碍吧。
如此一来,就不用一直计较,也不用一直无法释怀了。比起情伤一辈子不能好,被两个傻瓜骗,至少还算是能安慰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不是真正的委屈吧?
突然忍不住笑场,
白流的眼泪跟记仇,真的好像白痴哦。
算了吧,这样也算是雨过天晴的一种吧?
反正这两个人再也不能影响我,左右我心思。
那麽,我也算是重获自由了。
於是,回过头,看着不知所措的谢青哲与赵孟伦。
我先是露出神秘的笑容,才对这两个『仆隆拱』挑眉,蛮不在乎的说。
「不过,」
眼珠子转动,瞥向它处。
抿嘴微笑,假装认真思索着。
「要陪我去看星星的,我倒是会考虑一下。」
《彩虹与橡皮擦终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