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缘故。
那些日子陪我渡过无趣的日子,遥远眺望着的金发少年。
他有自己的名字,『谢青哲』。
於是,在颠沛流连的升学班制度里几经坡折,最终演变成被厌弃的情况。千万料想不到的,是谢青哲竟然拉着我的手。
脑海中的白色,无边无际的沿展开了。不是湛蓝的天,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黯。尽管任由时间分秒而逝,却依然无法沉着思考。内心的那盏绽放鹅黄色暖光的烛火还在随着情慾摇曳着。
『现在,到底该怎麽做呢?』
疑问伴随着赤裸裸的炙热,使人在夏日里昏昏沉沉。这算什麽,又能解释成什麽?僵直的身体无法动弹,直到谢青哲的气息渐渐从我的脸庞移开。
他抬起头,观望着四周。恬静的午憩,并没有人发现空穴来风的暧昧。
终该恢复平静。是的,因为没有来由,所以只能归类於玩笑。不再距离的如此靠近,不如细细聆听自己的心吧。或许,是雀悦没错,但是更多的感受是悲屈。我压低音量,要把一切厘清。
「做什麽。」
因为我的开口而惊动,谢青哲带着些许的困惑将头扭歪。差点遗忘还轻柔握着的手,他捏了一下我的手掌心。这样是代表什麽?是该好好的等待,而不是自己慌乱吗?闭上眼,只好将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学校午休钟响起时的前十秒,广播喇叭总会出现一点杂音。就任由此人任性,直到他瞪大了眼睛,发觉午休即将结束。於是我明白了,慢慢收回手,缓慢的趴在桌上。
谢青哲的微笑,总是让人迷惑。我又转眼珠子冷眼瞧回去,他才愿意把手慢慢收回去。
学期中旬这一天。
这个在平庸不过的午休,却从此让我再也无法理性思考。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理解,谢青哲究竟为何要这麽的撩拨人的心思。总之下午班导的课,好巧不巧,就宣告着要换坐位的事。
「同学们,等一下抽屉要净空。地板上也不许出现一丁点垃圾。让我看到,我就罚谁。动作快,还有好几题重点没讲,在拖进度又要延後了。」
哪有什麽平心静气,这种东西真的要是能存在,今日怎还有世间人被嘲讽自寻苦恼?谢青哲依然故的与前桌的女孩子说说闹闹,彷佛就只有我心烦意乱。要不是他做的好事,也不会惹人如此在意。板张脸赌气,简单收拾後撑着脸,玩弄桌上的擦布屑。
是恬不知耻,还是自以为有趣!若是恶作剧,是凭哪点要跟你配合做这场戏?
不,最傻的是自己。结果一头热的把那些少女漫画的剧情套入公式,才会认定是企图。
我发誓,再也不会再上当。
「本来我打算。」老师的声音一出现,哄闹不休的便倏地静下来。於是识相的端坐,不识相的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反正讲台上的人神清气爽,也还没有要发飙的意思。身旁的两人对话中断了,正好。还我清闲。
「要按照座号跟男女生分排坐呢,又得顾虑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那几个。」
班导用着课本往谢青哲的方向指,随後又对着另外几个男生的方向挥了挥。
「一个一个比猴子还皮,是该好好的整整你们!」
语毕便将手上的课本往桌上用力拍,发出巨响。全班又是一阵譁然。
「老师,跟这个『厚话的』坐斗阵就很痛苦了。不要这样嘛!」
谢青哲指着前方的人,玩笑引来哄堂大笑。总是这个班级的人才懂的,因为不熟悉环境,我并不合群,连微笑都懒的假装。
「我没有安排你坐在讲台旁边帮忙吸粉笔灰就不错了!还挑。」
於是导师一把拿出抽屉内的签筒定生死。轮到我时,在没刻意洗选的动作之下抽到理想的位置。靠近窗户的最右边,从前面数来第三。
可喜可贺!
再度拥有自己的宁静。
心花怒放,高兴简单收拾就提起书包准备移动到新坐位。这时谢青哲的眼神冷不防暼过来。
哼。
真是个一吐怨气的好时机。不过就是个玩弄少女情怀於股掌的下三滥。
从没这麽无礼的我终於吐舌头虚张声势,头也不甩的移动到心坐位,一屁股坐下。
照号码排抽签顺序,Bird也不多想,随性一挑後才细看,是我左前方的位置。我总是有所顾忌,所以忍不住凑过去。才刚探头探脑,就被Bird发现,逗的大笑个不停。其实有bird在身边,我才感到安心。无论是要传纸条或是商量对策,都会方便许多。至於在我唯一需要和他人邻坐的左侧,则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不是他。
那麽,我也不用再天天担心如何面对谢青哲。
总是有聚有散。时间冲淡以後,我也会渐渐的不以为意。这些日子的胡思乱想都是白费心思,就是花痴的最佳演示吧。
可能在谢青哲眼里,无论是谁都可以当做开玩笑的对象。
那麽我又有什麽好在意的,不过是其中之一。
放宽心去想,就把此时此刻当是新的开始。毫无顾忌的去登记座位表时,只见谢青哲大摇大摆的将自己的家当搬到我旁边的左边位置。
……,不对吧!?
我定格在讲台旁,眼睁睁的看着眼镜仔一脸困惑的被诱拐,与他交换免洗筷所做的签。两人开始互相交换位置,谢青哲又坐到我的旁边。
真是太过分,太卑鄙,太无耻!
到底有什麽毛病,这样做到底对谁有好处?既然讨厌我,就应该离的远远的,现在又跑来这里干什麽?思绪开始杂乱无章,还没来得及串通,好心肠的Bird已经上前,受谢青哲所托将座位表填上姓名。Bird好相处,跟谢青哲有说有笑,我却有被晾在一旁感觉。
最後,还是成为玩具般的存在。
「隔宿露营是学校这一届开始举办的活动。要在学校露营三天两夜。营火晚会需要家长同意才可以参加。等一下派出去的报名表,明天统一时间交给我。」
老师手上那叠厚厚的乳黄色单子就像是无用的广告单,内心早已默默的下定决心,不想参加。
bird跟谢青哲讨论得很热烈,班上也一阵骚动。我笑不出来,心情变得很糟。
「凡柔你也去吧?很好玩的感觉。」
原本不在讨论中的我突然被拉进话题。不由自主的抽搐後故作镇定,决心只往Bird的方向看过去。
「你去就好,我不适合。」
勉强自己露出难看的笑容,我知道谢青哲也正在看着我的反应。越是明白对方的意思,就越不想露出端倪。
「这种事情都得要跟我妈商量,她不同意就不同意。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拿出压箱宝来,妈妈真是最好的挡箭牌。虽然她某些时候确实很小气。
谢青哲透彻的眼眸,一把勾住Bird的肩说悄悄话。
呵。果然对谁都一样,如此随便。不管男生女生都没把该有的尊重与礼仪放在眼里。若这就是谢青哲的习惯,那麽他的态度,不是喜欢不是爱。
同意单传到我时,满满的不屑在手上绚烂成花火。就在我转过身传递到後座的瞬间,谢青哲那双诡谲的眼睛正紧紧的撕咬我的理智。
你到底想怎样。
我闭上眼。紧皱的眉头久久不开。用力的翻开数学课本,把脸别开向右边窗户。
§放学§
一如往常的与Bird并肩走出教室门口。隔壁的谢青哲不一样,早早就溜的不见人影。
「你真的不去隔宿露营吗?」
她是真诚的问,可我摇摇头,坚决的拒绝了。Bird只好耸耸肩,不再劝我。但才过了几秒,却是我忍不住出声抱怨。
「怎麽老是问我同样的问题。」
Bird这才转过头注视着我的脸,像是要给专业的解答。
「我一直把你当好姊妹看,这阵子也是一起读书、回家。我当然希望参加的活动你没缺席,拥有共同回忆啊。」
操场上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缓慢的移动着,像一幅印象派活灵活现的画。
「你可别装傻哟,就一起嘛。」
Bird冷不防出手搔我的腰,痒的惹人发笑。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弹了开来,随後嘻闹着彼此追奔跑。
返家後还是感觉不太平静,所以急忙上楼脱光,裸着身体冲澡。一直以为只要碰到水,或许就能洗净一身罪恶。想到中午所发生的一切,这才细想,这辈子并没有被爸爸以外的男人牵过。如今现在只要一闭眼,那些画面就不请自来。还在害臊才发现,对方其实不把这当一回事。
真是傻子啊!我怎麽这麽笨,连这点都参不透。
盛怒之下,扔了手中的莲蓬头,蹲在地上,懊恼的抱头。
「林凡柔,洗好澡下楼。我有事找你。」
妈妈的声音从楼梯间飘上走廊,一时还以为是要责备我迟早摔坏东西。总是怕被骂,急忙捡起地上可怜的莲蓬头快速的清洗乾净。直至着装好下楼时,习惯到厨房去找,却扑了空。头上披盖毛巾,继续往客厅走。小短裤跟一件从国小穿到现在都舍不得换掉的破旧睡衣是我例行的装扮,怎知一到客厅看见妈妈才刚要开口所谓何事,映入眼帘的陌生阿姨瞬间使人噤声。
「呃。有外人在?!」
避免为了让人看到我穿到舍不得丢的烂烂睡衣,急忙退了两步,并拉下头上的毛巾,试图遮掩上头已有裂痕的LOGO。
「没礼貌,还不快点叫人。」
妈妈又来了,皮笑肉不笑的威力。我战战兢兢正要开口叫人,却被对方阻挡。
「应该认不出我了吧。」
此时关系被妈妈与对方一层一层的揭开,原来是舅舅拜把兄弟的老婆。所以辈分上应该要叫她舅妈才对。
「舅妈好。」
我点头示意表示尊重,随後便退到妈妈身旁站着,低头不语。
「都好。都长这麽大了。以前看,还那麽小丁点。」
妈妈开始客套的闲话家常,只是我虽然装的文静乖巧,心里奔腾的却是颇为好奇的,舅妈的来历。
「你我的孩子不都同年的吗?我记得刚生凡柔那年是在农历春节的时候。」
说到激动处还揪着我的手臂,挽着谈笑风生。我瞥了她一眼,这种亲昵可是昙花一现。
「一个年前一个年尾,学籍是同届。」
那个自称舅妈的人冷不防往我这射箭,感觉大事不妙。
「不就是跟谢青哲同校吗?」
……,谢青哲?
你说的是哪个谢青哲?
不会这麽巧,就是跟我同班的那个谢青哲吧?
一股寒意从天顶上盖下来,脊背都冻成僵。哆嗦的唇齿思量着,是该说还不是。眼前的三姑六婆笑着卖掉了自己的女儿,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清楚。最後,讨论到了结果,舅妈竟惊声。
「难怪我们家青哲说他有认出凡柔来,那天回家还特地跟我说找到人了呢,呵呵!真是有够巧。」
是的,我不懂。一切就在我的懵懂无知之间蔓延变成了喜剧。里头成了角儿的人是我,被装模作样的装腔作势推上台,唱了一出不像样的崑曲。
在心里演变了一千次如何脱身,舅妈对准了时机,又开口问我。
「凡柔参加隔宿露营吗?听说是第一届,会很热闹。」
「她没有跟我说啊。怎麽,青哲也要参加吗?」
我紧闭着双眼,祈祷着妈妈说那句平时令人难堪的话,
『只要跟我提到浪费钱去玩乐,什麽都免谈。』
打枪不留人,简单扼要,力道够,尾劲强。
「这样啊。如果是学校的活动,让他们参加也没关系呀。」
好一个交情深厚,好一个相见欢!以往连国小的校外教学都曾斤斤计较的妈妈,竟然因为眼前自称舅妈的人爽朗答应。戏剧般的结局,炎热的夏天,心寒的我。
「光说这些,我车都还没熄火。今天来是正好田里有收成。念着青哲说凡柔,就顺道带来给你们。那麽久没联络了。反正也是吃不完嘛。你等等,我去叫青哲帮忙。」
舅妈转身就往我家大门方向小跑步离去,而我一听谢青哲要来我们家,也连忙转头就跑,躲到厨房去。还在盘算着要直接冲进房里去躲,妈妈随後便跟上,走进厨房。那眼神真是鄙夷,直白的揶揄。
「少女情怀总是诗。怎麽,人家要来,你怕了喔。」
「呸,乱说!又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我跟谢青哲同班。乱七八糟,我也不知道你们有认识啊!」
「你以前常去人家家里调皮捣蛋。现在人家来到家里了,跟人家打个招呼闹什麽别扭。」
「我哪有说不敢?」、「你明明就不敢!」
看到妈妈那个势在必得的脸就讨厌,只好上楼去换件像样的上衣。我刚回到客厅,谢青哲正好捧着一大箱蔬菜走了进来。
「哇,真厉害。这就是生男生的好处。唉呀,真贴心啊!」
假惺惺,恶心!
「一下就热络了,以後也要常来我们家玩哦。」
我乾笑了两声应付舅妈。因为不知道该怎麽化解尴尬,只好假装还在梳头发的样子。
谢青哲到底是谁?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好笑的是,一向在学校威风凛凛的谢青哲也会有乖的像猫似的一天。想到这就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咦?有什麽事这麽好笑啊?」
舅妈听到我的笑声被吸引,往我这瞧。吃惊的我随即收回自己的糊涂,清咳两声忍住笑意,挥了挥手掩饰尴尬。
「好啦,时间也不早了,要回去了。」
「不好意思,专程送这麽多菜来。」
又是那套客套话,这次不太一样的是,口吻变得亲切许多。
「你有空要多来我们家玩哦,凡柔。」
舅妈又再次的强调这句热情邀约的话。
「谢青哲,跟人家说再见吧。」
被点名的我与谢青哲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对方,互相都觉得尴尬,只好彼此对对方稍微点头示意做为交代。直到两人步出家门口,妈妈才又跟上前去亲自送客。
我怎麽可能在假装什麽落落大方,马上就逃到回房间去并锁上房门。躺在床上,还在想办法消化那些尴尬。时钟规律的移动着秒针,等於盘算的时间也将消逝殆尽。那张隔宿露营的单子若是关键,那就藏到垃圾桶的最底部。反正妈妈不签名,就不用去,也就不用面对事实。
原想着,隔天应该可以安然度过?只可惜一山还有一山高。隔日妈妈就迳自打电话告诉班导师,口头上允许我参加这次活动,还请老师自行帮我填写入参加的名额。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奇怪,哪一国神冒出的舅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