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不一樣 — 01.貴族學園的灰姑娘

 清晨的阳光缓缓的照亮罗丹学园的建筑,光线照着一栋栋砖红楼房闪闪发亮。人行道上一列整齐的高大银杏树被风吹的婆娑摇曳,也卷起一阵落叶在空中飞舞。风从半掩的窗缝里呼啸而过,让睡眼惺忪的孩子们打着哆嗦,不由自主的从温暖被窝里醒来。

  这里是距离巴黎有一天车程,有百年历史的私立罗丹学园,从小学,中学到高中甚至大学一应俱全。罗丹学园标榜着能让孩子在高中毕业前能学会法文,英文,中文等三种最重要的国际语言。强迫住宿的环境,更让忙碌的家长无後顾之忧。所以这里不只吸引欧盟本地的学生,还有远从亚洲,北美,甚至非洲独立小国的学生都聚集到此,让整个罗丹学园宛如小型联合国。

  早上七点,蕾莉丝按掉响了无数次的闹钟,然後在被窝里挣扎了许久,才在室友的声声呼唤下离开温暖的被窝。

 「……」有严重起床气的蕾莉丝揉揉惺松睡眼,看着装容完整,正好整以暇在打果汁的室友,宛如孤魂野鬼般的她才缓缓飘进浴室。

  洗脸刷牙梳洗完毕後,稍微回神的她离开浴室。室友贝吉拉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前,递给她一个马克杯。「宝贝,要来杯新鲜柳橙汁吗?现打的喔。」

 「不了,谢谢。」她摇摇头,双眼无神的往衣橱的方向飘过去。

  红发绿眼睛的贝吉拉身材高䠷又貌美如花,班上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但是她一个也看不上眼!话说贝吉拉的父亲是美国知名乡村歌手,六十岁时梅开三度生了贝吉拉。父亲总说她是上天赐的宝贝,为了让宝贝有更好的生活,於是父亲跟母亲认:-)真的展开全美巡回演唱会。所以就像这所学校的所有家长一样,大家都忙着赚钱给宝贝们过更好的生活,然後将通通将她们往寄宿学校里塞。

  唯一不同的是,贝吉拉的读书大业一路从北美横跨欧州,然後在高二时,她又从伦敦转学到巴黎的郊区的罗丹学园。对於前寄宿学校的同学们,贝吉拉的评语是,『那些女人全是一群婊子!』对於这样的评语蕾莉丝感到戒慎恐惧,贝吉拉解释,因为她吃素,对那些肉食性的女人非常感冒!

  关於贝吉拉吃素这点她相当佩服,因为她会跟学校附近的小农们买水果蔬菜,然後自己在宿舍煮浓汤,作莎拉,打果汁。甚至她偷偷在宿舍房间摆了一台冰箱。『日本制,静音环保超省电,所以只要你我不说,舍监永远不会发现!』贝吉拉俏皮的眨眨眼,这倒是让向来没胆的她每次看到舍监都如坐针毡。

 「蕾蕾,快一点,七点半了。」

  听到贝吉拉催促的声音,蕾莉丝在身上洒了一点香水,呼吸着玫瑰特有的芬芳香气,终於感觉自己好像回魂了!

  打开衣柜拿出学校制服,对着连身镜换上。简单的白衬衫及蓝色背心裙,让气质高雅的她显的更加清新雅致。制服外,她又套上深蓝色厚呢外套,然後围上父亲送的Burberry精典黄色格纹围巾,套上及膝长袜及皮鞋,背上包包,跟贝吉拉一起出门前往学生餐厅。

  来到学生餐厅门口,她将门禁卡靠在感应器上,自动门打开後,食物的香气噗鼻而来。随着排队人龙拿着托盘,她俐落的将牛肉,猪排,蛋和番茄放在盘子上,然後又拿了一盘沙拉,接着将保鲜盒放在托盘上,朝餐台阿姨打招呼。「早安,阿姨。」

  「早安,小甜心。」胖嘟嘟的餐台阿姨拉着围裙抹抹手,接过她的托盘。笑嘻嘻的说:「全麦面包烤焦一点,沙拉抹单面,番茄酱少,胡椒粉多一点。对不对啊,妹妹?」

  「对,谢谢阿姨。」她对阿姨露出甜美微笑。餐台阿姨是捷克人,而她的国家则是捷克旁边的小国多利维亚。因每天都是这个阿姨站餐台,久而久之她也会用一些简单的捷克文跟她打招呼。

  苏联时代,多利维亚最兴盛的就是兵工业,苏联解体後多利维亚的重工业一夕瓦解,一夜之间所有的工人都失业了。少了苏联老大哥撑腰,东欧各国经济呈雪崩似下滑,而多利维亚也就此一厥不振。

  欧盟成立後,很多东欧人透过工作签证到相对富裕的西欧国家工作,虽然工作辛苦,领的又是最低工资,也好过留在穷途辽倒的国家。於是东欧的女力撑起一片天,糟糕的是,人们看你的眼神,要不感觉你应该是女佣,不然就是穿着衣不避体的阻街女郎!像她这样家里有能力送出国读书的东欧学生,在这所学校里真的少之又少!站在餐台前,蕾莉丝若有所思盯着阿姨穿着洗到褪色的灰白色围裙,感觉或许这就是未来的自己……

  餐台阿姨动作利落的拿起烤面包机里刚烤好的全麦吐司,然後单面抹上奶油,在放上沙拉跟蛋,还有肉片,接着挤上一些番茄酱,再洒上胡椒粉,然後包上防油纸,接着将两份三明治放进保鲜盒。临走前,又用纸袋包了水煮蛋递给她。「阿姨多给你两颗蛋,瞧你瘦巴巴的,一定要多吃点啊!」

  「不好意思,谢谢阿姨。」蕾莉丝接过阿姨的爱心,满怀感激的再次跟她道谢。

  跟在她身後的贝吉拉接过另一个阿姨递来装着早餐的纸袋,然後将东西放进手上的提袋,匆匆来到饮料区。她拿出装着柳橙汁的罐子,朝里面加了很多冰块,然後对一旁的蕾莉丝说话:「那个阿姨真的对你好好喔。」

  「对啊,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蕾莉丝在透明水壶里装了半瓶牛奶及少许冰块後锁紧水壶,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其实学校收的学费也包括三餐,所以不管是要外带还是内用,只要不浪费管理员都不会阻止。但是就算只是外带一些牛奶依旧让她感到不好意思,蕾莉丝动作僵硬的将水壶装进背包後,就跟着贝吉拉匆匆离开餐厅。

   高中部的第一堂课九点才开始,有别於大部份的学生选择在餐厅悠闲的吃完早餐,她们一向是外带。离开学生餐厅,穿过回廊来到置物柜区,然後两人各自打开自己的柜子拿书。蕾莉丝转开柜子的锁打开门,一大堆垃圾直接从她的柜子里涌了出来。

  她拉开飘到脸上的色纸,视线扫过色纸,只见上面用麦克笔歪歪斜斜的写着『沟鼠,滚回你的下水道!』走廊两旁窃窃私语的笑声让她下意识将纸揉成一团。

  碰的一声贝吉拉用力关上柜子,然後迈步来到蕾莉丝身边,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垃圾,她三步并做两步将垃圾一股脑儿全丢进柱子旁的垃圾桶,然後大声对着围观的人群嚷嚷。「搞什麽鬼啊?谁那麽幼稚!」

 她嘟哝着再次回到蕾莉丝身边,然後上前拉着她手臂说话。 「蕾蕾,你一定得跟里昂说,不然那些人会越来越过份!」

  「算了,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她将柜子里的书全放扫背包,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用置物柜了。

  「蕾莉丝.洛可可同学,方便说几句话吗?」

  她先闻到一阵扑鼻香水味,下一秒,一个穿着合身挺拔西服,精明干练的男人现身自己面前。听到那一口流利英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个人其实已经约谈过她很多次,但是她都请假未到。处心积虑想避开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眼前,她吓的手脚发抖连头都不敢抬。此刻她也只能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喃喃着。「副校长,早。」

  伯恩.高曼是高中部副校长,他是英国人,讲的一口抑扬顿挫高雅的英文。当然他也精通法文,但是在学生面前他总坚持说英文。伯恩先生说,身为法国学校的学生,会说法语是理所当然,而身为国际社会的一员,学会说英文才能跟国际接轨!

  副校长说的好,但是身为国际学校,其实学校里有一半是法国本地生,更多的是从非英语系国家来的外籍生,很多人英文讲的别脚,副校长的做法其实校往过正,但是他是学校重金礼聘来的,谁敢说什麽?幸好她从小就开始学英文,甚至英文说的比法语还好,所以副校长说的话才不至於听不懂。但这一刻,她真的绝望的希望自己听不懂。

  「很抱歉,在上课前打扰你。」伯恩.高曼扬起嘴角,对她露出制式微笑,然後不急不徐的说话。「洛可可同学,关於你提出申请递延缴费乙案,上个月校务会议已经做出最後裁示。如果春假结束前,你的家长没办法将上下学期的费用结清,恐怕我们得请你离开了。」

  「谢谢副校长,我了解。」她低着头,态度谦卑。其实上在月初时,门禁卡无预警停用後她就心里有数了。

  「对了,麻烦你星期五下午四点到我办公室,因为社会局的社工会来学校跟你面谈。」

  「是。」

  「洛可可同学,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们罗丹学园全体教职员都感到非常遗憾,请记得不管结局如何,罗丹学园永远跟你站在同一阵线。」他抿着唇走上前,慎重的握住她的手,用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着她。

  她终於抬头望向副校长,却得很认真才抑制住想哭的冲动。罗丹学园的校训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为何在她最风雨飘摇的时刻,学校硬逼着她离开?其实只差半年她就能高中毕业了,如果学校能宽容些,她真的心怀感激!

  事以至此她终於明白这个讲求自由,平等的法国学校为何要请一个坚持讲英文的副校长?因为也只有做事一板一眼的英国人,才能在最危急的时刻,依旧坚持照规举走。

  只是单纯校园里会有什麽危急的事?而为何副校长要赶走她?一切的一切全因为她的家人没缴学费,而且已经整整欠了半年!她的父亲失踪了,老师完全联络不上父亲,所以学校怀疑,她家肯定已经破产了!

  话说她是独生女,母亲在她小时候就逝世了,而父亲则是接手祖父经营的百货代理事业。在军政府主政的多利维亚,祖父的公司是少数能得到政府特许的贸易公司。因为这样,从小她的家境就相当优渥,也因此父亲才有能力支付罗丹学园一年将近五十八万欧元(两百万台币)的学费。

  她最後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去年,寒假时父亲约她去捷克碰面。当时父亲抽着菸,淡淡的说公司出了一点问题,但要她别担心,事情很快会解决。当时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什麽事,只觉得父亲感觉有些忧郁,於是要他保重身体别抽太多菸。

  父亲摸摸她的头微笑着,接着话锋一转用慎重表情说话:『蕾蕾,不管发生什麽事,你千万不能回国,记得我的话,千万不能回来多利维亚!』

  在此之前,父亲已经不只一次跟她抱怨过,他们的国家多利维亚有多糟糕,国内的有钱人哪一个不是想方设法将子女往外送,然後要他们不要回来了!所以父亲的论调她一点也不以为意,倒是父亲主动提起要提早先将学费汇来这点,让她觉得好笑。

  当时她一直觉得很父亲很蠢,但是很快的,她就笑不出来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父亲的电话打不通了,甚至连脸书的讯息也一直呈现未读?暑假结束两个月後,学校秘书委婉的提醒她,记得通知家长来缴学费。因为这样她打了国际长途电话到父亲在国内的公司,却发现电话居然是空号?

  到这节骨眼她才发现大事不妙,不知道会不会太後知後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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