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比起白目、无厘头又少根筋的游耀群，我私心希望小雨芳心暗许的对象是看似沉静、文雅、聪明的关律……
至少、感觉比较可靠啊……
「哎唷、就看起来斯斯文文那个啦！」扭捏说完，小雨不好意思地摀着发烫的双颊。
斯斯文文？
那就是关律了！
思及此，我呼出一口气，高悬的心总算暂时归位。
岂料小雨含羞带怯说了一句，「他笑起来真好看、像夏日骄阳一样温暖。」
笑？
凌空一道惊雷劈下头顶，我心头喀噔一声。
球架下，关律面无表情，游耀群笑得乱七八糟……
……
晴天霹雳啊啊啊－－
「唉、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小雨手支着脸，悠悠发出叹息，没察觉身旁已经风中凌乱的我。
喜欢上游阿呆，可以轻易预见她的情路会比我坎坷得多。
我不由得看向小雨，目光尽是同情。
＊
十点半，园游会逛得差不多的我们，慢慢踱步回教室，准备十一点的交接工作。教室里的同学只有两三个，我们从讲台上大袋子各自拿出女仆装後到女厕换衣服。
「有没有哪里穿错？」穿上後我转个圈给小雨看。
纯白蓬蓬袖搭配标准的黑色衣料，胸前白色绸缎面交叉绑着缎带与蝴蝶结，收腰下滚着白蕾丝的黑色蓬蓬短裙只到大腿一半，最後还有花边皱褶的小围裙……曹忆瑜租来的女仆装就跟典型的少女漫画上面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穿这样在学校晃真的超显眼……」柏曼芸看着女厕镜子，嘴角抽搐，「大腿凉飕飕的感觉好不习惯……」
「把它当作制服吧。」张佩妤安慰。
检查完毕，小雨把我的围裙在後腰打上漂亮的蝴蝶结，弹了下手指，「完美！」
我看看小雨再比对自己，默默羡慕起她157的娇小玲珑，及膝的蓬蓬裙让她不用担心会有走光的风险。
「帮我！我不会化妆……」捧着化妆包的陈梓晴哭丧着脸求救，已经画好淡妆的孟瑗和张佩妤相视一眼，分别拾起眉笔跟睫毛膏帮她上妆。
我看着镜子用手抓起波浪长发，咬着发束俐落地绑好高马尾，涂上玫瑰红唇蜜後抿唇一笑，看起来朝气蓬勃。至於眼线、假睫毛、腮红什麽的就算了，园游会毕竟不适合化浓妆，而且这身装扮也已经够惹人注目了。
十点五十五分，准备好的我们提早到摊位跟上一组的同学换班。
交接完成，组长柏曼芸环视四周，提议道，「摊位大概六个人顾就差不多了……你们谁要去－－」
「我！我要！」意识到柏曼芸想说什麽，我马上自告奋勇举手，只差没跳着喊选我选我。
於是，争取到机会的我双手捧着摆满蛋糕甜点的托盘，穿梭在园游会自由来去，不用坐以待毙在摊位等大魔王杀过来。
踩着雀跃的脚步，我低眸看着蛋糕，正思忖着如何向陌生同学开口推销，几个外校男生已靠过来询问。
「同学，请问蛋糕怎麽卖？」
顾客上门，我连忙堆起笑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柠檬蛋糕四十，泡芙一包三十五，巧克力布朗尼四十五……」指着托盘上的甜点介绍完，我期待地看着他们。
「买多了会有优惠吗？」外校其中一个男生打趣地问。
呃、如果我擅自主张买五送一，事後会不会被柏曼芸揪着耳朵斥责？
不过满三百送一包泡芙好像比较不亏钱……
我的脑袋飞快计算，那个男生却进一步试探地问，「比如我们全买，可以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吗？」
「手机不行的话，Line也可以。」
「呃、这个……」他们要的优惠跟我想得完全不同，我支吾着不晓得该怎麽回答。
许是见我困窘得不知所措，那几个男孩子笑笑，随即说，「我们全买的话，你可以跟我们拍张照吗？」
全买？
我的眼睛瞬间因这两个字而晶亮起来。
跟私密的手机号码相比，拍照这个要求显得单纯多了。
「嗯。」我释然一笑。
外校男生熟练地举起自拍神器，围在我身边拍了一张合照，然後说话算话的他们真的买下全部的甜点。托盘一空，我顿时心生满满的成就感，像凯旋而归的战士喜孜孜跑回摊位补货。
「哇赛！还不到十分钟你就卖完了？」柏曼芸啧啧称奇，把蛋糕一一摆放在我的托盘。
「刚好遇到一群阔绰的外校男生。」我不好意思地解释。
「这种情况叫什麽？」陈梓晴向小雨挤眉弄眼。
小雨杏眸滴溜溜转着，唇角微扬，「色迷心窍。」
……欧阳大师的言词一如往常精辟。
再次捧起托盘，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园游会，跟方才一样还没推销便有人主动上前询问。也许是一身女仆装像cosplay一样吸睛有趣，不少同学买完蛋糕後都试探地问可不可以合照，我大方答应，把拍照当成一种行销噱头，托盘上的甜点再次光速般售出。
「谢谢。」卖出最後一个柠檬蛋糕，我轻捶微酸的手臂，有种任务大功告成满足。
「你看，是不是乾冰汽水旁边那个？」
「背影有点像……」
人群嘈闹中，我听到称得上熟悉的声音，敏锐地往声源一望，果然看见几公尺外大魔王的三个死党！悲惨的是，我还跟咬着香肠的游耀群对上眼！
他看着我的脸，往下看到我穿女仆装，表情呆滞。
E04！
懊悔地把头转回来，我二话不说举起托盘遮住脸，迅速规划逃离路线，转身之际却闪躲不及迎面撞上一堵肉墙，跟游阿呆相同的班服让我知道，所谓悲剧，是没有底线的。
此刻脑海浮现两个念头。
挖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用托盘打昏把左宇勳埋起来。
「……范琳？」头顶上方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一丝不确定。
突如其来的变数我耳中嗡嗡作响，一瞬间竟不知道他喊的是哪个我。
惊慌失措地抬眼，四目交接刹那左宇勳瞠大漂亮的眼眸，即使表情愣怔又错愕这家伙还是很帅……
不、我在乱想什麽！
「对、对不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就对了！
左宇勳皱眉，看着我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
「你为什麽……穿八班的女仆装？」似乎察觉我有落跑意图，他抓住我的手臂，「游耀群说你穿着北育的制服，到底怎麽回事？」
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面对他，我移开视线弱弱地说，「那个、一直都是我啊……」
「……什麽意思？」大魔王的嗓音平静得让我发毛。
园游会人声嚣闹吵杂使我无法思考，我反手拉住他，左宇勳没有反抗，任由我拽着一路走到摊位後面清幽的树林大道。站定後我放开手，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般强烈，为了平复紧张我深深吸气捏紧托盘。
「小学同班跟高中同校的范琳都是我，不是你以为的两个人。」一鼓作气说完，我强迫自己对上左宇勳幽深的瞳眸，「一开始没有解释清楚是想整你……因为小学时你三不五时的恶作剧让我鸡飞狗跳……算是报仇吧。」
「那现在呢？」他的声音很轻，神色看不出喜怒。
现在……
现在为什麽又要解开这个误会吗？
我苦笑，只有自己明白心底百转千回的纠结不输左宇勳此时复杂的情绪。
「因为……不想再捉弄你了。」我垂下睫不自在地绞着手指，「我难过时你载我去逛夜市，还送我一只小熊维尼……被曹忆瑜泼一桶水时，也是你在保健室陪我吹乾衣服……你把我当朋友，我不想再骗你。」
虽然左宇勳有时欠揍又坏心眼，但我知道他已经把我当朋友对待。
而我，接受了朋友付出的关心跟真诚，却还利用他的感情来恶作剧、玩弄於股掌间……虽然没有「玩弄」这麽夸张，不可否认我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愧疚。
「范琳，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左宇勳淡淡地别开脸。
他难掩受伤的神情让我心里某处隐隐揪痛。
我好惭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呃、算是故意，但我最近一直有在暗示你，之前也想过要坦白，可是不知道该怎麽说……我没有刻意隐瞒，本来以为你这麽聪明应该很快就会拆穿，谁知道你却想到双胞胎……」好像有火上浇油的趋势，我立刻话锋一转，「虽然听起来像狡辩，不过我真的没有刻意说谎……我只是、只是没有澄清你的误解……」
左宇勳默不作声，我的底气愈来愈不足。
良久，久到我低头看鞋尖的动作都快僵化，才终於听到他开口。
「这样戏弄我，很有趣吗？」
飞快瞅一眼左宇勳，却见他怒极反笑，我彷佛又看到大魔王背後那双久违的黑色羽翼。
老实说还满有趣的。
如果我这样回答，保不准会被灭口。
「对不起。」我旋即认错，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有直接走人，还能质问表示气得不轻，这已经比我预想的结果好很多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说话，我试着走近一步，鼓起勇气轻拉他的班服下摆，又说一次对不起。
「你要怎麽弥补我？」他半垂着眸，纤长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
「弥、弥补？」话题跳太快，我有点獃住，
「把我骗这麽惨，才几句话就能补偿我受伤的心吗？」要不是左宇勳面无表情，我会以为他是趁机敲诈。
「不然……我请你看电影？」我绞尽脑汁，想到那两张没有兑换的电影票。
「除了电影，」他缓慢地说，「今天剩下的时间陪我逛园游会，答应我一个要求，给我你的Line，追踪我Ig也答应我的追踪，再送我一个赔罪礼……嗯，就这样。」
我青筋隐隐跳动。
就这样？他还敢说就、这、样？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的愧疚心被左宇勳一连串利己自肥的条件消磨殆尽。
他瞟了我一眼，「算了，我本来就不指望你的道歉有多诚心。」
脑子一热，我气呼呼地吼回去，「好我答应你！」
「说话算话。」
大魔王露出阴谋得逞的奸笑，我後知後觉落入圈套。
卑鄙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