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系魂
「你、受伤?」
「咦?」
「你落泪了。」
听天狼星这般说,我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无论我怎麽一边反驳是眼睛不适,一边试图用衣袖擦去眼泪,可是泪水却一如泉涌,不愿停歇。
凝望我这般狼狈,天狼星却低下头,将他的脸贴在我脑顶上,使我能整个人贴着他胸膛,使我感受到他心跳、微乎其微的体温。
「……别哭。」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猛然一撼,琉璃就像是在响应我的心绪,四肢百骸都染上一层热意。
为什麽要在此时感到害臊呢?明明情况可是很严肃的,我无法忽视心脏跃如擂鼓,可我却很清楚一件是,小声的向天狼星询问:「你这种安慰方式什麽的……肯定是央森教的对吧?」
这种根本情圣行为的亲昵动作,放眼苦境我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央森。
「你认识他?」对於我讲得出央森,天狼星确实有些错愕的微微睁大眼,但没一会他就乖巧的点点头:「他说对待女性,要这样做。」
面对天狼星如此实诚,我内心里只能纠结在到底要不要掐央森这件事。好啦、最近少女心有点冒出来了所以对於这种行径抵抗力基本为零,再加上我本来就对天狼星很有好感,觉得他好可爱啊之类的,所以伤害效果肯定是往上叠加。
不知不觉间眼泪也停歇了,我提袖擦去眼角泪痕,哭笑不得的低声嗔他一句这种安慰方式,只能对他很重要的女性做。
「可是、天狼星你为什麽会救我?」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我没能救到的人。」天狼星的语气很落寞,他自己也不自觉的落寞,我望着他已然异色的双眸,心脏也因为他这句话有些抽疼。毕竟——他说的那个人肯定是白小茶,我在霹雳里最为喜欢的女角。
「你不是普通人,魖族碰不到人类,能斩杀、却无法碰触。」收敛起他的落寞,天狼星目光依旧冷冷地凝望我,他的语气和目光均带有打量的意味。
「……你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会知道我?」
先生,你在救我离开战场前就该先确认这件事才把我打包带走啊。
「这样说吧、我知道很多事、但我也只是刚好知道,没有办法解释太多。」
「至於你为什麽能碰我嘛……实际上我家算是世代都有一些与灵体亲近的体质,我自己也是,可是我的体质和能力并不强,唯一能解释的可能性原因就只有这个吧?」
「……好吧。」
「欸?这种破烂说词你能接受?」
「你没骗我,眼睛、没有闪躲,我相信你。」他凝视我,眼底直勾勾地望,彻底将我映在他眼里。
天狼星,你要能不被人骗我真的会很怀疑,可是你就是这点可爱。我在内心那个握拳那个死忍,这种木讷忠犬型我其实还蛮没抵抗力的,可惜小茶早逝,不然这对互动起来肯定会有更多逗比事可看。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
我这一问,天狼星也停下脚步,他冲着我满脸茫然.我也忍不住一个捂脸不想面对……你完全没想法就带我乱冲个什麽呢!阿星!
「阿星你这样真的不行,好歹先想一下再行动啊!」
「嗯。」
我挫败的揉了揉脸,只能想一想现下能往哪去,琉璃仙境肯定会害了素还真、天下封刀——虽然很想把脏水往刀无极身上泼,可是他太王八蛋了我一见就犯呕。
可惜我无法多想,一瞬冰凉的异样和剧痛,让我顿时吃痛出声。
左踝上的银铃环鸣响不止,银环解缠化散,分化成一根根银丝,尖细如发。银丝穿透衣物、穿透鞋袜,穿进我的皮肉——还有我的骨。
我的痛呼让天狼星用力抱紧我,他略有慌张地看我死死抓住左足,不敢轻举妄动。
「这玩意、果然是机关……」银丝在贴上骨头的刹那缓下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扎入,这份痛太过深切,我忍不了这份疼,只能流泪闷哼。
该怎麽办?该麽办?银丝要是完全插入身体里以後我会变成什麽样?
在刺痛的那一瞬,我彷佛能看见罗喉那时怒颜浮现脑海,心脏多上一分疼,与左踝的痛一块一阵阵地抽。
或许当我这般受苦,罗喉才能解愤……
他气坏了、所以启动这监视我的银铃环,即便我不明白他这背後机关用途,可我却觉得只有这般才能补偿罗喉。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或许我已经放弃了什麽,我只知道自己此时满脑子都是该怎麽跟罗喉解释。
他……
颈後的重击带去了意识,眼前瞬间黑暗一片,我连思考和抗议都来不及便断线。
当我醒来时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听一旁无法分辨男女的中性嗓音正轻吟诗词。入眼的容颜殊丽,那人望我清醒,眉眼间漾出一抹艳丽的笑,凑过身来,捻针扎在我身上,我却半点也感不到疼。
「本是不会任谁来都医,可你……身上这玩具、和这蛇崽儿并不简单,方才医治时牠可紧张呢,所幸这蛇儿懂人语,没误了时机。」只见天不孤眼神一撇,我就看见了悬在吊炉上蹭温度的小玄清,牠身子缠在吊链上,向着我的方向高高探头左右看,不时吐蛇信。
「能在武君罗喉身旁待上这般时日,你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呢?」
「就让我们一边聊聊这武君罗喉、一边缝上你的腿吧。」看着天不孤笑靥如花,我却完全连笑都笑不出来。缝腿?缝腿!我她喵的被截肢然後新缝一肢了麽!
或许是我的惊恐表情正好戳到天不孤笑点,天不孤彷佛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惊恐成这般一样,忍俊不住的提袖掩笑。
「瞧你吓得。」只见天不孤笑弯眉眼、衔咬手中缝线,把缝线结上几个结,执起白帕擦去我脸上冷汗,笑脸吟吟地在我鼻尖刮上一下,直说方才我那模样真切逗趣,许是我让罗喉留我之因。
「天狼星哪,这次不单单是卖你情面,同时是这孩子确实有这番趣味。」缓缓起身的天不孤走向一旁木桌、顺势对坐在房间一隅的天狼星抛媚眼,伸手俐落朝不断散出银丝的银铃环一针刺下。本来宛如活物的银铃环收回银丝平静无异,任天不孤怎麽拿在手上把玩也毫无动静:「这次的救治、我就收此系魂为代价吧。」
「系魂哪……真切许久不见此物,型如银环带铃,做工精巧细致,是难得一见的机关。」只见天不孤将银铃环捧在左手掌心,右手轻抚银铃环上精致刻纹,向我解释这银铃环的用处:「若以日常不过精致饰环,有监视之用,配有一主铃告知其主状况。当主铃遭毁,内藏术力变运起连动机关。」
「银环化缠丝、丝细如发,根根扎肉入骨,缠着筋、控着脉,最後连这小脑袋也——呵、不消几日,听话乖巧的人肉娃娃便这般成就哪。」
「武君罗喉对你真切上心,这般想留住你。」天不孤这句话我听不出是褒是贬,眼底情绪似羡慕也是惋惜,伸手便是再抚了抚我额与颊,笑笑地道了声:「真好呀。」
当下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反映,甚至也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我应该可以生气,但罗喉他的过往和这次事件对他伤得多重……等天不孤上完药後拔除我身上毫针,带走天狼星留我一人暂且在卧榻上休憩,我满脑子思绪混乱,却发现自己居然连对罗喉生气也做不到。
因为可以理解他为什麽行事极端,所以我更加无法对他生气……
天、我为什麽连自己受伤成这样还气不了罗喉,我有病啊!
可是跟他生气有用吗?现在离开了天都……我又能去哪呢?
如果再见到他会怎麽样呢……
啊啊、他肯定会气炸的,绝对会气炸的,但离开天都或许也是个机会,如果要插手後面的剧情,一直待在天都也不是办法。
算了,老百姓想什麽长伴他旁侧当朋友家人呢。
他能活下来渡过劫难就好,能这般便好。
我抬眼凝望半晌再次走进房内的天不孤,而天不孤似乎也明了我意思那般.伸手把玄清取来搁在我掌心,唇带浅笑坐在床沿,听我提出一句请求。
「你可知……这可不是简单事呀小姑娘?」
「放眼中原,没人比得过天不孤的医术。」我微微侧首,和已然爬上我肩膀,昂首和我脸贴脸继续吐蛇信的小玄清望向天不孤。小玄清彷佛总算能安心一样,昂首在我脸边磨蹭磨蹭几下,爬进我衣领里贴着我颈子安分继续假装蛇项链。
天不孤看着小玄清和我的互动笑弯眉眼,直说真是有趣,伸手将我扶起身,将我的手搭在不知何时也踏入房内的天狼星手里。
「失去系魂,武君罗喉要寻你也不容易。」天不孤送我与天狼星踏出竹坞,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签,用着娟丽字迹写着我名字,姿态优雅地将纸签系上竹枝,对我又是一阵似羡慕又似惋惜的笑叹。
「看来得先决定以後要住哪呢……」我果然还是搞不懂天不孤的反应,但感谢的心情依旧满当当,可惜我现在就是给不了什麽谢礼。
「有空记得回来看我呀、当然小蛇儿成年後能给我一点儿毒液、旧皮也好,那些都能入药。」
「噢、好。」
天不孤一听我乖巧答应,伸手在我脸颊上又是一阵搓揉,那个瞬间,我突然纳闷起我是不是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小朋友兼小宠物,好啦我还是有婴儿肥,可是每个人都害朝我脸上一阵搓揉摸捏的,都不先问一下的喔!
果然我还是搞不懂为什麽自从来到这世界以後,运气好像一直都用在很奇妙的地方,罗喉和黄泉那两个家伙先不说,枫岫和天不孤这两人都把我当小孩对待啊!
……不对、我一个没功底没战力的老百姓,还跟这些一根手指就能捻死我的人抗议什麽?
我……我……算了算了,天不孤手劲很温柔,感觉其实不坏,乖乖给人捏才不会出事儿。
我就乖巧给捏吧、嗯。
因此天不孤捏得心满意足以後,这才松手让天狼星带我离开。
毕竟我不想给正道添麻烦、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最後天狼星带着我来到邵德村。
只剩死寂的邵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