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浅谈
「真是、你对我真切没那意思啊。」像是自讨没趣一般,黄泉不再像方才充斥侵略性,一脸意兴阑珊的模样。我伸手将他推远一些,搞不懂身旁这男人的脑袋在想些什麽,嘴里自然少不了吐槽:「我不觉得我脸上写满着我需要男人,咱们单纯作为朋友不好吗?」
「你对碰触毫不在意。」黄泉挑起眉,语气中带着疑惑。难道这些男人真以为给予碰触就是给予机会吗?
对此我揉动额角,试图拼凑出一个适当的说法给黄泉:「嗯……这样说吧,我呢对於其他男人我不会让他们像你们这样碰我。」
「因为我觉得你跟罗喉可以信任,而且认识至今也有段时日,所以我放心。」我动手挪开黄泉搁在我腰间的手,并且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顺便表示一下我的意思:「但我从没想过要发展到那种关系。」
「至少、我不配跟你们攀到那样的关系,维持在这种程度的碰触我也不在意,跟你们惨叫抗议几声,也只是我们彼此都清楚的玩闹程度,但所有的一切如果再更深一层?那我就会觉得不应该了。」松开手,我盘腿坐在床上,随着我的解释一边比手划脚,希望他能够确切了解我的感受。
「你也不怎麽挣扎反抗,如果有一天真被我们吃了呢。」黄泉没有生气,只是挪了挪身体侧卧在我身边,眼底和语气之间毫无轻挑,这是我跟他在谈比较严肃的话题时,他会给予我的基本尊重。
在於这点上我很感激黄泉和罗喉,至少他们确实会给我这麽点尊重,光是这样就足以令我心暖。
「或许……会被称为得之我幸。你们拥有的资本和实力太大,我不过是暂时的玩宠吧,没那选择和抗议的权利。」感激这份尊重的同时,我一边说一边垂下眼,我是真心不打算让自己有太多太多超乎常理的宠爱,即使我也知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因此每一天的相处都必须心怀感激。
「说到底,我对於你们可有可无不是吗?我对於你们的人生无足轻重。」讲到这儿,我不由得感叹地笑出来,尽早看清自己的价值性很重要。
「这确实是事实。」黄泉点点头,肯定我对自己的评价。
我也不失落,只是给了他一眼你也肯定得真快啊的眼神,嘴里继续描述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嘛,跟你们这两个大爷能做朋友就很好了,虽然目前还是主从关系。」
「只要你们过得好就好,能像昨晚那样笑闹谈天就好,我不想奢求那些太遥远又不切实际的事。」
「尤其是我自己根本没那个本钱和资格拥有的时候。」
「如果能因此得到名分呢?」他缓缓从床上撑起身,刻意将头凑向我肩旁,由下而上的凝望我,眼底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有名无实,这才是最可悲的吧?」一想到这种结果,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我没武功啊、也不是聪明人啊,我最大的功能,只是打扫家里、一些基本的接待工作,一般人能做的我几乎都能做,要专业性质的没给我培训一段时间我怎麽保证啊。
「……我不需要荣华富贵,黄泉。」
「我不需要。」
荣华富贵,也只是现在吧。
未来可能发生的剧情重新浮现在脑海里,罗喉的死亡、还有眼前的黄泉踏上另一条复仇之路,想到这我就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喃喃吐出我的痴妄:「如果、没有这一切,没有天都……没有那些恩怨情仇……其实就咱们三人这样江湖悠游也很不错不是吗?餐风露宿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和睦相处。」
「天真。」黄泉依旧是淡淡的下达评语,可是这一次他眼底带暖,嘴角不自觉地勾着笑。
「至少这份天真能让你俩放松点。」我笑看他眼底暖意,如果仅只家人那般也很不错的。所以我也没阻止黄泉这一次的凑近,任由他啄吻我额面。
「若天下太平,你便随我行,带你看遍千山万水。」
「怎麽听起来活像是想娶我啊?」
「你愿、我便娶。」
「少贫嘴,找好一点的姑娘去。就目前来说……咱们先单纯家人模式好不?」
「好。」黄泉没有逼迫我,只是淡淡地应声,他侧卧在我身边,轻声细数这街道上还有多少新奇玩物,并告诉我再晚一点儿会有更多集市摊贩出现。
而黄泉也一如他所言的,在市集最为繁华热闹的时候带我上街,带我吃遍各家甜食,并在街上巧遇行囊满载的罗喉。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带了更多东西回来?」我绕着罗喉转两圈,他背上的囊袋似乎装得比来时更满,害我忍不住伸手戳上几下。
「吾运气不差,换得不少好物。」罗喉没阻止我反覆戳着他的战利品,只是大手压在我脑袋瓜顶上搓揉两下就继续由着我探头探脑。我蹦蹦跳跳地想看清楚袋里的东西,可惜罗喉这货就是硬生生高我一个头背着的行囊我自然是看不到里头半分.只能鼓起脸颊在旁嚷嚷:「战利品好歹让我看看嘛!拍卖会像什麽样子呀?我没参加过呢、是那种东西一摆上就任人喊价,价高者得麽?」
「回去客栈再说。拍卖会麽、除却喊价制度,也有所谓换物制,吾也没料到最後还能换得一辆好车。」
「马、马车?」
「正好明日回程时可用。」很明显的,罗喉心情非常好,完全不碍於他开金口跟我解释,只是他这人又来一次搓揉我发顶,嘴角扬笑:「走吧,这街上观者如织,伫在这怎麽逛呢。」
「说的也是,呐、罗喉我跟你说喔!刚刚黄泉呀、带我去前头那一家糖铺呢!那儿的龙须可好吃啦!」实际上我还是花了点时间做心理准备才喊出罗喉的名字,看周遭游客没反应,我这才安心的向着罗喉呈上手里糖盒。而他侧首向我凑来,我下意识就是捏起一块糖递向他。
当他吃下我手上的龙须糖,我这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天都,街上人潮甚多,不少目光也因为我方才的举动而聚集。比起武君罗喉的名,反而这些百姓更惊讶於我直接在街上喂食啊。
「啊。」在天都被罗喉耍得太习惯,喂食那啥的已经成为惯性动作了啊啊啊啊——失策啊!
我痛心疾首的脸色,只换得身旁两位大爷低声嘲弄,对此我只能气呼呼地吃着剩下的龙须糖,满肚子气愤。
在这游逛的路上,黄泉神色依旧,彷佛我跟罗喉亲近他也没差。这人到底方才在房里那些话有哪些是真是假啊?但真能一如家人也好,好歹这样的关系单纯着。
虽然我想不到自己有什麽能帮上他们的功用,但在这纷乱的江湖里,我想让他们有个能安心回来的地方。
只是、面对正剧的齿轮持续推进,我无法确定这份宁静安详还能维持多久。
「啊、那个好可爱啊!还有这个也是!做工真细、亮晶晶的呀。」
正当我还想思考一些比较严肃的事,街旁的饰品摊很快就吸引走我注意,我一个窜就是窝去摊贩前,看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饰品看个不停。
「唔?小玄清你要帮我挑吗?」本来一直窝在我颈子上熟睡的玄清突然有所动作,探头出来紧贴我脸颊,像是撒娇似的在我脸边摩擦摩擦。
玄清顺着我的衣袖爬向摊贩桌上,摊贩一看到玄清也满脸好奇,直呼这寒冬还有蛇不畏寒真难得。
「戒指?你觉得这适合我?」小玄清叼起一只戒指,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金绕银,在上头盘成一朵花儿模样,中央镶着一颗约莫红豆大小的赤色宝石,色泽红艳艳的很是漂亮。
「我还以为你会想帮我挑簪子或耳坠呢,一挑就是戒指啊?」我捏起戒指端详起来,想说试戴看看,却唯独无名指最为服贴也好取下。
我怎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恶意呢?我瞅着戒指有些纠结,很漂亮我也很喜欢,价格就是有点贵。
摊贩老板还在那边跟我推荐配套耳坠,这合起来的价格让我感觉很肉疼。
更别说小玄清一副在旁打量的模样,冲着我点点头,通人性的程度让我觉得沉痛不已。
「某些层面上你简直是损友啊小玄清。」就算这孩子不会说话,但光是他在点头的时候,我都能在脑海中浮现现实朋友的声音,买!买啊!不买还是人嘛!错过就没有啦!
好啦我买!
抵御不了诱惑,我还是连同耳坠一块买下了。
只是耳坠……
「这下我得找时间打耳洞了。」我稍作叹息,将戒指和耳坠暂且用香囊给包着收进怀里,抬头才发现——那两位大爷呢?
刚刚凑过去看饰品好像没跟他们说一声。
然後他们也没注意到我不见……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我也很绝望的发现我根本想不起下榻客栈要怎麽走。
搔了搔脸颊,我顺着人潮推挤漫无目的地走,一路上顺势买了一盒做成牡丹花办模样的蜜糖麻饼、还有用竹罐装着的梅香酒。我逃去人流稀少的湖畔桥边待,不然继续被人群挤啊挤的,说不定离客栈更远。
这时小玄清似乎受不了寒风直吹,连忙往我衣领内缩,衔着尾巴再次沉静下来,活像一条安静的蛇型项链,感觉上这孩子虽然不是不需要长时间冬眠,但冷天气里还是泰半时间都在睡啊。
为了回想路径和打发时间,我一片片的嚼手里甜饼,喝上几口小酒暖身。我知道可以用血引罗喉过来找我,但这边百姓那麽多,他要是以为我出事不小心波及其他人呢?想到这我就不敢用上那一招,只能默默缩在桥上纠结。
这时的湖面因为寒冬冰封,白茫茫的一片很是漂亮,再加上今夜无云,配上繁星明月煞是好看,如果在现代,哪里看得到这麽漂亮的景色?遥望天空银河,我突然感觉很怀念,很小的时候跟父母去山上玩啊,去热炒店呢,大家吃吃喝喝放声唱歌,我跟其他小朋友跑去顶楼座位,一个个霸占无人的桌面,躺着一块看星星。
大人们唱歌的声音被墙和屋顶遮掩,顶楼很安静,风声、鸟鸣、虫叫,就只是这些再自然不过的声音。
这些回忆让我心底涌起怀念,同时也让我变得更加感性。
因为我不知道回不回得去,但回去也没什麽好,继续待在这的话……我又能陪在罗喉他们身边几时?
身後的响起踏足声很熟悉,以前也曾听过几次。回头望去,正是不知从哪飞身落下的罗喉。桥面上没有我以外的足迹,所以我不由得纳闷他是不是方才都用轻功到处找我。
他的眼神凌厉,沉下的语气满是斥责:「胡来。」
「对不起……」知道自己有错,我也不敢跟他吱声,只能乖乖缩起肩膀向他道歉。
不打算多费口舌斥责的罗喉拉着我走回市集,我的手很冰、即使套在兔毛制的暖手袋里好半晌,依旧能冻得罗喉蹙眉,低声再斥上一句:「别再轻易离开吾等眼下。」
「怕我不见啊?」听他这番话,我这嘴也管不住,下意识就是吐槽。
「……」
「……我对你重要吗?」他没有回答我、再加上今天一连串的反思,惹得我像是鬼迷心窍一样,将问题脱口而出。
其实我总想问罗喉这句话,一直都很想问。
当他第一次对我好的时候就很想问了,我对他重要吗?为什麽重要呢?如果不重要,那我消失在外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不是吗?
可是我为什麽要在意自己是否对他重要?如果兴起什麽奢望的话,对我和罗喉都是麻烦的吧?啊啊、我干嘛要问出来呢!这下子反而更在意了啊!如果对他而言我是重要的,那我又该、用什麽心情去面对罗喉?
「嘛啊……没事没事,只是怪想问的,不然我这侍女太得宠,别的侍女会太眼红唷?好歹天都里不少姑娘可都迷恋你呢!如果有哪位侍女你喜欢记得和我说一下,让我狗腿一阵啊!」罗喉好半晌都没回答我,我也因为这份宁静感到尴尬。为了试图打破这样的尴尬,我连忙摆手笑道,企图把话题给转移。
「汝……还不明白吾的纵容麽?」
他扫向我的红眸依旧凌厉,但这不是责备的凌厉,而是试图要看穿我一样,锐利得让我感到不自在。
他那番话我一时之间没能理解,而他的眼依旧凝视着我,没有丝毫动摇。我愣愣地看着他的双眼,当我意识到答案的时候,彷佛能感觉到全身上下都热烫不已。体温的上升让罗喉捏了捏我手掌,神情流泻出满意的意思。
「下一次,不会再让他跟上。」
「哈?」突然的一句没头没尾,我愣愣的看着罗喉,完全无法明白自己刚才听了些什麽。
「碍事。」
这句话,罗喉说得有些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