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在过,有岚钰陪着加上时不时出现的君茗云,即使足不出户也不怎麽寂寞,但不寂寞是一回事,思念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有事情都静了下来,就这麽过了将近半年,就如君茗云说的,轩辕夜真的找不到这里,梨嫣每天重复着一样的生活,除了时不时发作的蚁毒有加重的情势外,还算稳定,直到从皇城传来向全国公布轩辕尘回国的消息。
君茗云端着药进来,梨嫣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和岚钰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梨嫣姐姐,你别看书了,老是看书多无趣啊。」梨嫣笑了笑,放下书後看着他:「看书哪会无趣,是你,这个年纪最爱玩了,不然你想做什麽?」
君茗云打断两人的对话,走到两人身边示意梨嫣吃药,开口问岚钰道:「东西找到了吗?」岚钰一改刚才的笑容,脸色有些担忧的道:「是找到了,可是……」君茗云打断他说:「没关系,晚上再告诉我。」岚钰闷闷的点头,走了出去。梨嫣只是看着,她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岚钰出去後,君茗云坐下倒了杯茶後说:「今天把轩辕尘回来的事公布了,举国欢庆,市集上很热闹,你要去看看吗?」
梨嫣摇摇头,现在大概不是有闲情逸致逛街的时候,重要的是解了蚁毒,然後离开这里。
即使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君茗云低头思索了会,不久後说:「总是待在屋子里不好,你放心,我会跟着你,要是你突然发作了我还能看着你。」说完起身就要走,正当梨嫣再要拒绝的时候,君茗云又说:「好歹你要出门买衣服吧,难道你要一直穿钰的衣服?」
梨嫣一时语塞,是,因为是被掳走的时候离开,所以她什麽都没带,娄逸宫没有女人,自然不可能有女人的衣服,君茗云的衣服又太不合身,这几个月来她都穿着岚钰的衣服,的确是该买衣服了。
「我不想欠你。」梨嫣无奈道,虽然感觉不到君茗云有什麽恶意,相对的,却也无法看透他,总是带着客套的微笑,掩饰自己的眼神,但正是因为如此,更让她觉得莫名其妙,每次一问,君茗云又是微笑带过,不禁想知道,他到底留着自己干什麽。
「谁说你是欠我的?」君茗云微笑道:「你要还的,等你的毒可以控制了,就弹琴给我听,正好我还缺一个乐手。」
又是那种表面工夫的笑容,习惯了带着微笑面具的君茗云,梨嫣只是点头,跟在他身後去了市集。
市集上纷纷扰扰,人潮拥挤,很久没有去过市集的梨嫣有些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到了裁缝店,裁了几件衣服,陪着君茗云买了其他东西,梨嫣发现,君茗云在这邻近边境的小村庄里很受欢迎,上至老长辈下至小孩子,都笑着与他搭话打招呼,他也始终如一的带着那样的笑容回应。
而正当君茗云与老板交涉的时候,一个老妇人拍了拍梨嫣的肩问道:「姑娘,你是阿云的朋友吗?」
这种问题很平常,但对於梨嫣跟君茗云之间的关系,怕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为了避免更多的问题,梨嫣只得尴尬的点点头,老妇人笑道:「瞧阿云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赶快娶个女孩子回家,阿云是个好孩子啊,姑娘,你看着他这个人怎麽样啊?」
「怎麽了?」君茗云走了过来,看着梨嫣不自然的脸色,再看看那位老妇人,礼貌的聊了几句後带着梨嫣往回去的路上走。
走了不远,梨嫣忍不住开口道:「你似乎跟这里的人很好。」
「是啊,有什麽奇怪的吗?」君茗云不否认,顺手将梨嫣手上的东西接过去提着,梨嫣愣了愣,由他去後续道:「他们,知道你是娄逸宫宫主?」
君茗云摇头:「他们不知道,他们只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外国人,毕竟这里离傲鹰很近了,也常有傲鹰的人出现,再加上娄逸宫外表只是一个平凡的屋子,没人知道走到里面才是真正的建筑。」
「他们说你是很好的人。」梨嫣说。君茗云笑了笑,过会儿却略微阴郁的说:「也许是吧。」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麽态度面对你。」梨嫣轻声的道。
当初他俩只是名义上分属不同阵营,理应是仇人,然而现在那个阵营早就不在了,君茗云也没有实质的造成什麽伤害,反而对她莫名的照顾,说实话,是没有真的厌恶过他,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
夕阳西下,走在林间小路上的两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再说话。
在皇城的轩辕夜等人就没有这麽轻松了,叛乱都过去那麽久了,梨嫣却没有回来,轩辕夜十分後悔为什麽那麽早让那两人去死,现在梨嫣下落不明却没人知道她在哪,皇城外一片欢天喜地的庆祝皇子轩辕尘的归来,皇城内的气氛却冷得可怕。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风昊满脸担忧的问宋书,宋书为了找梨嫣派了很多人,自己也累得没日没夜,应该说,大家都疲於奔命。
宋书摇摇头,轩辕夜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叶临轩理智的道:「我认为小嫣她……不会回来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过了这麽多个月,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梨嫣的失踪太离奇,这样活生生的人,也没跟人结仇,极有可能是她自己走了。
尤其是叶临轩,算是在场最了解梨嫣的人,他知道梨嫣就是不想拖累别人的性格,这次的事件让她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的累赘,自然不愿意多待下去,即使彼此之间已有深深的羁绊。
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轩辕夜,但也没有办法,他心心念念的是梨嫣的身体,她身上的毒到底怎麽样了,轩辕夜和叶临轩不知道梨嫣已经了解自己身上的毒,担心着要是什麽都不知道却毒发了怎麽办,然而人都不见了,哪有别的心思去找解药?
众人各怀各的担忧,夜渐渐的深了。
「你捎个信给轩辕夜吧。」房里,君茗云忽然对梨嫣道。
梨嫣诧异的抬头看着君茗云,不懂他怎麽突然说要写信,君茗云似是懂她的疑惑,回答道:「他们到现在还是满城的找你,你捎个信,别让他们这样无止尽的找,比较好吧?」
听到他们还是这样着急的在找她,梨嫣又是一阵心疼,她以为过了这麽久,大家会淡忘她,自己的离开是想让轩辕夜专心於国事,却好像让他更费心在自己身上,越想越是不安,她点了点头,着手开始写信。
君茗云只是看着,交代了会便走向书房去,岚钰在那等他。
「君大哥。」见君茗云走进来,岚钰拿着书走向他,当君茗云要接过书的时候,捧着书的手又握紧了些,君茗云觉得怪异,迳自拿过书来看,岚钰急忙说:「君大哥,你不会试,对吧?」
看到书里写的内容,君茗云愣了愣,脸上难得的皱起了眉头,那书,是君茗云叫岚钰潜去傲鹰深宫诺大的书室,找到的蚁毒的解毒方法,进进出出的一查,就是半年。
看过方法之後君茗云阖上书,若有所思的对岚钰说:「你觉得我会不会试?」
岚钰紧张了,连忙想阻止,君茗云却反问他:「你觉得,梨嫣她待你如何?你喜不喜欢她?」
「我……」岚钰顿了顿,他喜欢梨嫣这个姐姐,她温柔,漂亮,很照顾他,教了他很多,他当然不希望梨嫣因为蚁毒就这样死了,但是……
「所以,我大概还是会去做吧。」君茗云微眯起眼,轻声的道:「反正我也没什麽损失。」
「君大哥,你为什麽要对梨嫣姐姐做到这种程度?」知道不可能改变君茗云的决定,岚钰忍不住问道。
君茗云转过来笑着说:「你不觉得,她跟我很像吗?」
岚钰瞬间明白君茗云的意思,低头不语,良久之後说:「君大哥,当年谢谢你。」
君茗云宠爱的拍拍他的肩道:「没事,不要一脸愧疚的样子,是我的决定,跟你没关系。」
「找了这麽久才找到的唯一方法,不做的话,对不起这你半年来的努力吧。」君茗云轻笑道。
离开了书房,君茗云走向梨嫣的房间,梨嫣正好放下笔,看君茗云走进来,便把信交给他,说:「麻烦你了,我相信你有办法把这封信交到他手上。」
君茗云难得的有些好奇,问:「我能看内容吗?」
梨嫣点点头,坐到床沿,君茗云仔细阅读信上的内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要断了自己和轩辕夜等人的所有关系!
「你想做什麽?」君茗云问,「你不是,解了毒之後要回去吗?那……」
「我不会回去。」梨嫣故作轻松的道:「放心,我不会一直赖着你,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忽略什麽欠不欠的问题,君茗云认真的问:「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看君茗云一脸认真,知道这次没办法胡乱带过,梨嫣收起轻松的语调,略微无奈的说:「算了,跟你说也无妨。你也看到了,轩辕夜他,为了找我荒废政事,半年了,他不能这样下去,他将来可是要一国之君的人,怎麽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就失了分寸?我不想让他因此被天下人唾弃。」
「再说,难过,彼此都会难过,但这难过只是一时的,江山是永久的,年少轻狂,就当我是他其中一段回忆,也未尝不可。」
「说实话,那时候我和他做的决定,的确太轻率了。」
一个贵为太子殿下,一个是与庶民无异的贵族小姐,这样的悬殊,没有人会认同的。
嘴上说的轻松理智,但要主动放弃这段感情,梨嫣的心情又怎麽会好过?
她可没忘当初轩辕夜的舍身相救,还有两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互不相识到心意相通,多麽有意义的一段日子,即使两人互相坦白心意之後她就离开了,如今变成这样,又能怪谁?思及此,梨嫣竟有些眼眶泛红,别过头去不看君茗云。
君茗云不说话,却在心里更确定他要试那件事,试岚钰找到的办法。
这个女人,跟自己太像了。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挽回了,不能再让另一个这样的人受到伤害。
「我会帮你送到他手上,还有,我说了,娄逸宫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什麽谁欠谁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君茗云折好梨嫣的信收到衣袖里,转身走了出去。
一听到关门声,梨嫣彷佛松了一口气般,但这片刻的放松,却让泪水像断了线一样频频滑落,闷在枕头里低声哭泣,啜泣声回响了整个晚上。
哭过之後,就不可以再想着他了。
算是,为自己轻率的接受轩辕夜而受到的惩罚吧。
门外的君茗云,听着梨嫣的啜泣声,内心也很不好受。
当年,要是自己也能放肆的哭一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