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三次不嫌多,而无处可去,又何止今天?
莫以念其实有很长一段时过得醉生梦死,整日浑噩,云云不知何为。他今日能站在这里并笑得平淡无奇,朗朗星目还能一如当年,彷佛分毫未变,其实也是花费不少力气,就希望眼前无数梦里、脑海里,魂牵梦萦的女孩不要感到一丝压力。
不要,又将他远远丢下。
他明明是来讨债的,却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又有人要逃跑了。
所以他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卑微地好像他才是欠债的那人似的。
关依芷重病在身,眼神死地将摩托车钥匙抛向莫以念。他胡搅蛮缠的功力也从来都是首屈一指,执意要跟她回家就是要跟她回家,一旁小葳又添油加醋,好像关依芷不把他捡回家就显得多薄情寡义似的。
毕竟,人家可是痴情地为她逃婚三次,冤有头债有主,这情债怎麽说她也得负责。
小葳把歪理说得头头是道,二对一的局面,病人关依芷战力瞬间被砍得烟消云散,意志力也是。
行,回就回吧。
惊险接过抛来的机车钥匙,一番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孔、好不容易戳进去,然後油箱开了、车厢也开了,却迟迟不见摩托车发动,莫以念有些好笑地左敲敲、右打打,最後眼神死,无奈叹口气。
「那个、你车好像坏了?」
「……你不会?」他刚刚居然连钥匙孔都都找不到?
他抓抓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得些许无奈。
摩托车这种工具,他也是这辈子头一遭摸得。
「……算了,我来。」
她一脚才要跨上车,却让他一把就给拉入怀。
「不行,你病了。」
无预警的肢体接触,关依芷一愕,先咳两声,回过神後再准备骂人,可一开口却又无法克制,「滚远点。」
会被传染。
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推,然後就被拉住。
「摩托车改天再来牵,先坐计程车吧。还有、」俊容漾出一抹笑,灰灰雾雾的,有点迷蒙,「我乐意啊。」他说,接着就将怀中人直接打横抱起。
关依芷眉头一蹙,却不是因为瞬间腾空的身体,而是、明明只说了「滚远点」,他的「我乐意啊」,却是在回应她那句无声的「会被传染」。
原本还在挣扎,但莫以念说的话,就是特别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她很快便放弃要反抗,不是因为病躯,而是本意如此。如果她不愿意,就算此刻濒临垂死,她也会选择从容就义,谁也不能强迫。
然而,她的一举一动,莫以念都太了解了,所以,更加疑惑。
既然不想走,又为何要走?
将她轻轻放到长椅上,没有问出口,只是站在诊所外的骑楼下,静静望她。照明灯貌似有些坏了,一闪一烁,周围人车来往,汽车鸣笛、公车呼啸、行人三两,一群学生刚下了校车,正有说有笑地经过。
晚风微凉,拂过他们身侧。
莫以念这个人,业界良心认可的好相处,待人彬彬有礼,温和地几乎不得罪人,人见人喜,偏偏交心的没几个,只是不管是前面的那几个,或是後来的那几个,不管见没见过关依芷,都会知道有这麽样的一个人。
一个,他醉後总是会不断念叨的人。
每个人都问他是不是傻。其实想想也是,有谁会惦记着一个人,惦记那麽久?有人说他只是不甘心被抛下,有人劝他早日放弃寻找,更有人乾脆笑他自以为情圣,不过就是初中时的一段青涩往事,各分东西的情人又何止他?何必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放不下?
他也曾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无数次问过自己,是否就真如他人所说,仅仅只是不甘心被抛下?可却又在每个黎明到来的时候,不曾放弃寻觅,就连自己也说不准哪个才是真正心思。
然而此时此刻,他日思夜想的人终於就在眼前,心中明明有无数疑惑想向她讨一个说法,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又发现其实无论什麽都不重要了。
这世上还有什麽比她更重要的呢?
此时此刻,她就在这里,世上再没有什麽比这更让他心底踏实了。
一别经年,阔别重逢时,两人之间竟毫无生份之意,就彷佛昨日才道别,今日便又相聚,那般自然、那般顺理成章。
也说不清是为什麽。
夜幕里,他恍惚释怀一笑,有些让人雾里看花,然後侧过身拨起电话,「你好、我要叫车。这边是……」
在等待计程车的同时,关依芷才真正仔细地去看莫以念如今的变化。
他安静坐在她身边,明明满腹疑问,却始终什麽也没开口。刷长的睫毛有些盖住眼睑,半眯着的眸未改慵懒,视线停伫远方,又彷佛逗留在很久以前的过往。身高在初中时就长全了,倒是没什麽变,肩膀稍微宽了一些、稳重成熟了一点,除此之外,他几乎分毫未改。
天气不太好的夜晚,他周身依然朗朗如晴,特别能让人安心。
难以形容这是什麽感受,却觉此刻他就在眼前,她心中忽然就变得无比踏实。
有一瞬间,她几乎都要忘了当初她决然离开的原因。
「喂、关依芷。」
嗯?
「你不起来是想让我抱你吗?」
「……!」
计程车很快就到。
莫以念後面一句的问题根本有问跟没问一样。
将怀中人好好落到後座,再系上安全带,然後好听的嗓音向司机念出了一串住址。
关依芷家的住址。
这点不意外,意外的是,那顺理成章的念法,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司机你好,我们回家,住址是……」
……我们回家?
我们、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