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时,我们三个人说要去速食店吃东西,硬拉着希茵也一起去。才刚取餐坐下,翁浩昇已经忍不住,开门见山就直接说了:「你有什麽难过的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说,何必要用考零分这麽激烈的方式?」
惨了!感觉翁浩昇这猪头要重蹈我的覆辙了,祈祷他不要又把希茵惹哭。
「我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希茵大概发现自已进了一个鸿门宴。
「历史老师的事、还有你父亲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不是故意要挖你的隐私,只是想关心你、怕你太冲动,既然我们都知道了,你有什麽烦恼都可以跟我们说啊!虽然我们不像历史老师那麽博学,有人生历练,但你没听过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吗?」我从来没看过翁浩昇这麽真诚过,完全不像他以往嘻嘻哈哈的样子。
未见希茵愁容,反而一脸觉得我们太大惊小怪的样子,笑着说:「我哪有什麽烦恼,你们想太多了。我只是对当好学生这件事情厌倦了,我很好奇,把骨牌堆得很长很远,一瞬间推倒的快感是怎样?我之前总是很努力、很谨慎,拼命把自己堆叠的好像很完美,但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没办法让他们满意了,这些大人会怎麽对待我?真的会像大牌说的,跌到谷底并没有想像中那麽可怕吗?所以我在快交卷的时候,把全部答案都擦掉了。」
希茵好像因为爸爸的事情开始怀疑自己,变得有些偏激了,而历史老师说过的话,意外成了标靶。
「为什麽要去考验爱你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会因此伤心难过。」翁浩昇眉头紧皱,显然很不认同希茵。
「你确定他们爱我吗?还是只是爱表现的优秀的我?」
「你所有的优点缺点合起来就是你,硬把这些拆开能证明什麽?难道要大家爱一个一无是处的你才是爱吗?」
气氛变得很僵,感觉快吵起来了,这样对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啊!我们又不是来开辩论会的。
於是我赶紧插嘴问希茵:「那个…大牌有跟你说什麽吗?」
「老师中午有来找我,他说他周末要请我吃饭,我答应了。」希茵说完,我发现翁浩昇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所以呢?你打算跟历史老师说什麽?」我尽量保持一个倾听的状态,不要有太多的评价。
「我要告诉他别为了结婚而结婚,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会长久,如果结婚後他遇到真正喜欢的人该怎麽办?他就会变得跟我父亲一样。」
没想到翁浩昇整锅炸开了,「你凭什麽去干涉老师的私事?你凭什麽断定老师跟师母之间没有爱情?你是找了徵信社还是你有读心术?你身边明明有家人、有朋友,有那麽多喜欢你、关心你的人,你为什麽不把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就好呢?」
「那你又凭什麽来干涉我的事?我家里的事、还有老师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是找了徵信社还是有读心术?别用朋友的名义来绑架我该怎麽做!」
翁浩昇怒气冲冲拿起餐盘,全部倒掉後转头就走,像他这样的铁公鸡,竟然一口食物都没吃就全部倒掉,可见真的是气炸了。
看着这一幕,我真的有点吓傻了。希茵看着翁浩昇甩门离开後,就一直对着窗外发呆,佟奕则是开始吃薯条。
但我的老天鹅啊!现在是吃薯条的时候吗?你的好朋友闹成这样,你怎麽还能吃得下呢?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做什麽,也许吃薯条不失为一个化解尴尬的好办法。
就这样安静地吃完整包薯条之後,证实吃薯条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完全无法解决目前的状况。我只好轻推佟奕,用眼神示意,让他想想如何安慰希茵,不然再这样一直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佟奕仰头思考了一阵子後,轻敲了两下桌面,希茵听到声响,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回头看着佟奕。
「其实跟历史老师去吃个饭也满好的,把你想说的话都说一说吧!」佟奕温柔的说着。
「你也支持我对不对?」希茵像被灌了心灵鸡汤,眼神充满期待。
「嗯!你想说什麽就说吧!反正老师也不一定会听。」
老娘一口血痰差点吐出来,没想到这碗鸡汤有毒!
希茵表情尴尬到不行。不怕神的对手,就怕猪的队友,佟奕你是吃了翁浩昇的口水吗?你完全不需要在此时替补日向浩昇,使出家传的白目术啊!我赶紧说我头好痛,想先回家休息,我不是装的,是今天一天下来,真的是心力交瘁了。
希茵坚持要在速食店多待一会儿,我劝不动她,只好跟佟奕先走了。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点感概:「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希茵对自己这麽没有自信,她好像觉得自己只要不完美,就不值得被爱。她故意考零分,会不会就是想证明自己就算不完美也不会怎麽样。」
「所以我才要她去跟老师吃饭,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呵呵…」我乾笑了两声,「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跟希茵说反话。」
「不是反话。我国中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我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
我错愕的看着佟弈,佟弈对我笑一笑,像是要让我知道他已经没事了,才接着说:「我三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一直以来都跟我妈两个人一起生活,我小时候一直认为我长大後会跟我妈结婚,虽然现在听起来觉得很可笑,但我当时真的觉得会跟我妈两个人过一辈子。可是到了我国中的时候,我妈交了男朋友,当下我完全无法接受,感觉我妈要抛弃我了,我开始到处惹事,给我妈制造很多麻烦,就是不想让她有机会跟叔叔在一起。最严重的一次,我跟人打架,被打到脑震荡住院三天,我妈非常担心,那三天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蠢事,当下我决定不再继续做这些让我妈伤心的事,但我仍然无法接受叔叔。出院的前一天,我无意中听到我妈打电话给叔叔说要分手,我从没看过我妈这麽伤心过,但我却很开心,我觉得我赢了。」
我没想到佟奕竟然有这样的一面,虽然同情佟奕,却也为佟奕母亲感到不舍,於是紧张的问:「不会吧!?你妈真的就分手了?」
「你竟然站在我妈那边!」佟奕学摔角选手用手臂勒住我的脖子,虽然很轻,但我还是赶紧道歉求饶。
「我的开心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我妈像被抽空了一样,越来越憔悴。看我妈这个样子,我才终於想通,於是跟我妈说我愿意接受叔叔。接受的原因虽然有一部分是心疼我妈,但绝大部分是因为我确信我不会被抛弃,所以即使有叔叔也无所谓了。就是这麽神奇,有安全感後我就有自信接受叔叔了。」
佟奕说得云淡风轻,但我却好想给他一个拥抱,好心疼他经历的一切。他和希茵经历的这些,是我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原来我每天这麽理所当然的平凡,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幸福。
「就让希茵去撞一撞吧!不要拦着她。她要撞过了才知道护着她的围墙有多坚固,有了安全感,她才能开始对自己有信心,至少我是这样的。」佟奕俊朗的脸上有一种迷人的豁达。
「可是看她这样真的很让人心疼耶!如果能帮她分担一点就好了。」突然可以感受到,我妈每天面对这个不成材的我该有多操心了。
离开速食店时天色还明朗,渐渐就暗了,我们一边说话,不知不觉街灯也亮了,回家的公车站牌也到了。
「如果是我发生这些事情,你也会像担心希茵一样这麽担心我吗?」佟奕说得很小声,但我竟然每一个字都听的很清楚。
我看着佟奕却无法回话,不是我不会像担心希茵一样担心你,而是我发现我会十倍、百倍担心你。这是怎样的心情?明明站着不动却呼吸急促。莫非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
佟奕见我有些迟疑,很快又补了一句:「我随口问问而已,你不用回答没关系。」
这句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却也很失落你没有继续追问。你像平常一样跟我挥手道别,但察觉到自己心意的这一刻起,我已经不知道之後该用怎样的立场来面对你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可是我却好害怕,喜欢上你的我会有怎样的命运?你有可能会喜欢我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又想起忍痛拔起自己羽毛献给王子的天鹅,我更糟,我还怕痛,连拔都不敢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