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时,我心不甘情不愿却依旧乖乖地到操场跑步,只是连累了希茵要等我跑完才能一起回家,幸好隔天就是星期六了,能暂时逃避个两天也好,真是感谢老天爷。
但我忘记老天爷一直对我不太好,并没有因为是星期六,他就看我比较顺眼。
我这鸡脑忘记把星期一要考试的补充讲义带回家了,只好早上回学校拿,万万没想到,老远就看到佟奕和翁浩昇像牛头马面一样立在校门口讲手机,这画面太美,简直是人间七月半。
但幸好理性与感性兼备的我,很快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首先,绝对不能逃跑,不然今天就白来一趟了,於是,聪明如我决定从侧门进学校,小跑步到侧门一看,竟然没开!没关系,山不转路转,翻墙总可以了吧!试了几次,泥马的我的腿实在太短了,爬不上去,看来只能正面突破了。
既然决定要正面突破,与其躲躲藏藏落下话柄遭翁浩昇取笑,还不如大大方方走过去打招呼,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Hi,这麽巧,你们也回学校啊?」表现得这麽大方得体,真为我自己喝采。
翁浩昇:「喔喔喔!沈贝贝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们忙,我和佟奕、还有我们班的美术股长,本来打算今天来学校做参加比赛的壁报,结果美术股长早上去看医生,说是得了流感,要自主隔离,不能过来了,偏偏我跟佟奕都不是很会画画,你不是常在看漫画吗?你来帮我们一起画。」
「你们不会画画,你们班还推你们参加壁报比赛?」,也难怪,他们班平时看来就病的不轻。
翁浩昇:「负责人是那个得流感的同学,我们两个只是来帮忙的,谁知道最後会剩我们两个人,你漫画看那麽多,现在该是你发挥的时候了。」
「谁说爱看漫画的人就一定会画画了?我每天看着F4,难道就会变杉菜吗?」不翻个白眼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看着我和翁浩昇的低能对话,佟奕大概是忍不住了,开口说:「光凭我和皓昇,今天肯定没办法完成壁报,如果你方便,能不能留下来给我们一点意见,或者,多一个人手也会有帮助。算是拜托你帮忙了。」
我这个人也真是耳根子太软,佟奕这麽一拜托,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了!算了,就当是凑个热闹也好,亲眼见证一下翁浩昇的大作,以後也好有个话题可以说出来笑一笑。
到教室,我们把四张桌子拼在一起,整张壁报摊开後,三个人开始发呆…
「那个…难道你们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我到底是掉进了多大一个坑啊?!
被我这麽一说,佟奕和翁浩昇才瞬间苏醒过来。
佟奕先开口:「这次的主题是环保,美术股长说他原本打算画北极熊站在一块浮冰上岌岌可危,另一边是人类站在小岛上,小岛因为海平面上升,快被淹没。主要诉求是地球暖化造成的生态浩劫。」
「问题是谁来画?」翁浩昇说完,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佟奕於是提议:「这样好了,我们三个人各画一只北极熊,看谁画的最好,就由他来画,怎麽样?」
佟奕真是机智的一休和尚啊!我们三个人於是拿了铅笔开始北极熊绘画大赛,但抓头的抓头,转笔的转笔,咬指甲的咬指甲,比写论文还难下笔。
我涂涂擦擦了一阵子,有些不耐烦,於是开始东张西望,坐在我对面的佟奕首当其冲,他低着头作画,眼皮微微下垂。看着他,我突然发现一件惊奇的事情。
「喂!佟奕,你睫毛超长耶!简直像戴假睫毛,超好看的!」,佟奕和翁浩昇有点错愕地看着我,我又接着继续说:「你眼睛那麽好看,干嘛要一直戴着眼镜,很暴殄天物耶。是因为近视很深吗?」
佟奕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嗯,有五百多度。」
「沈贝贝!」翁浩昇铅笔一丢,双手抱胸,「在这麽危急的关键时刻,你竟然撩起汉子来,你还是不是人啊?」
被翁浩昇这麽一说,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我羞着脸大喊:「屁啦!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抢过他的画,「我就看看你有多认真在画。」
我拿了他的画定睛一看,噗哧笑了。「你这哪是北极熊,这麽瘦、脖子这麽长,只看头还以为是草泥马,哈哈哈…」
我拿给佟弈看,佟奕也忍不住笑出来了。
「都快饿死了,当然瘦啊!」,翁浩昇不甘示弱,快手一伸,也抢走了我的画,但他看了一眼之後立刻暴怒,「你还敢说我,你根本什麽都没画出来!」
「没办法,我太追求完美了。」我两手一摊,学起翁浩昇平时厚脸皮的痞子样。
看来我们两个人都没救了,现在最後一线希望落到了佟奕身上,我和翁浩昇同时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佟奕似乎也感受出这样的氛围,电光石火之间,佟奕已经把他的画揉成一球打算丢出窗外。
所幸翁浩昇仗着腿长的优势,顺利拦截住佟奕。
俗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此时的我暂时抛下跟翁浩昇之间的恩怨,抢图不落人後,立即迈开我的小短腿冲上去抢下佟奕手中的画。
我兴奋地摊开佟奕的画,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惊为天人…(以下为脑洞画面)
校长室里,校长正伫立在窗前眺望着整个校园,佟奕的母亲焦急匆忙地进到校长室里来。
校长请她坐下,并端上一杯热茶,待佟奕母亲略为平静後,校长开口说道:「佟奕妈妈,我希望你有些心理准备,你的孩子可能跟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
校长说完,在桌上递出了佟奕的画作,佟弈母亲看到後随即用手掩住嘴巴,努力压抑下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校长接着说:「但身为一个教育者,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你的孩子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他在绘画方面,可能是个智障。」
(跳一下回到教室现场)
佟奕的画,简直是二次元神作,北极熊的脸圆得像猪,两只眼睛长在同一个侧脸,四只脚排成同一列,如果制成立体模型,这只北极熊应该总共会有四只眼睛,四只脚排成一列长在身体正中央,然後长得像猪。
如果我的孩子到高中还画出这样的画,我该会有多痛心啊!脑袋里又浮出佟奕的母亲在校长室掩面哭泣的画面,突然有些於心不忍。趁着翁浩昇跟佟弈还在缠斗之时,我快速把画揉成一团丢到窗外的树丛里。
「沈贝贝!你这个叛徒!」翁浩昇像野兽般发狂的嘶吼着。
佟奕有点惊讶我突然倒戈。
看到树丛,我突然灵光乍现,转身把我和翁浩昇的画也揉掉丢进垃圾桶,接着对他们说:「谁说做壁报一定要会画画才行!」
翁浩昇一头雾水,但佟奕好像有点懂我的想法了,对着我问:「那你想好怎麽做了吗?」
我跑到窗户边,折了一段完整的榕树树枝,放到壁报中间,「我们来换一张全黑的壁报纸,把树枝放中间贴住,用木框围起来,下面模仿博物馆的说明立牌写着:『榕树。原为台湾最普遍的植物之一,因气候变迁,於2030年绝种』,这样就不用画画啦!而且,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壁报里,我们这样的风格肯定很醒目!」
「沈贝贝!很厉害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哈哈!」翁浩昇惊喜之余,用他的大手把我头发拨的乱七八糟。
佟奕似乎也非常满意,「文字改成这样如何?『榕树。桑科,原为遍布全台的原生种常绿乔木,因严重气候变迁,於2030年绝种。』,感觉更专业一点。」
「没错没错,这样更有感觉了!」,我非常用力的比了个赞。
「你头发都被拨乱了。」佟奕说完,小心翼翼地帮我把一束垂到脸上的头发拉回原位。
嗯…不知道为什麽,这个动作让我有点紧张,呼吸急促,虽然他的手完全没有碰到我,但却让我有些心跳加速,翁浩昇常常搭着我肩膀说话,但我却不曾有这样的感觉,怎麽解释这种差别呢?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我跟佟奕还不熟,而翁浩昇却是像自己兄弟一样,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翁浩昇非常快速的就翻出了一张黑色壁报,不到半小时我们就几乎快完成了。
我和佟奕还在处理一些收尾的工作,翁浩昇就开始调皮起来,蹲在老师的讲台上卖药,「各位亲爱的父老兄弟姊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来到贵宝地,就是要跟大家推荐一个好东西,『毛多多』,传说拔到狮子的鬃毛,掉落的头发就会长回来,别再相信没有根据的说法了!只要用了我们毛多多,不管是先天遗传性掉发,还是後天老婆抓狂扯掉的,通通可以治好。我们毛多多,不计血本,用的是大量即将绝种的稀有榕树叶,加上极少的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熬煮七七四十九秒而成。」
翁浩昇这个重度中二病患者,真的让人不吐槽他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於是我举手发问:「请问一下,毛多多除了治秃头之外,能不能治脑残,我想买一瓶给我一位姓翁的朋友吃。」
「这位朋友问得好,我们毛多多是纯中药提炼而成,对任何疾病都有疗效,我看你本人就要先吃个三罐,对你身体某一部分的『生·长·发·育』很有帮助。」,翁浩昇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弧度。
「翁浩昇你不想活了!!」,我开始暴怒追打翁浩昇。
「我是说你的身高、身高啦!」
翁浩昇跟我的腿长差距过大,又是篮球队的,跑没两圈我就气喘吁吁,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你们别跑了,暂停一下!」,就在此时,佟奕提了一个有趣的事:「你们听说过榕树是一种很有灵性的植物吗?所以土地公庙很多都是盖在榕树下,而且办丧事的时候,老人家都会在口袋放榕树叶。」
「对耶!」「好像真的是这样耶!」我跟翁浩昇异口同声地说。
「那你们有听过一个传说吗?如果含着榕树叶睡觉的话,晚上会梦到前世的情人。」
「真的假的?你有试过吗?」「天啊!好可怕!你敢试吗?」我跟翁浩昇猎奇的心理完全被撩拨起来了。
「当然是假的,刚刚那个治脑残的药你们要不要先吃吃看。别再相信没有根据的说法了!快来帮忙整理壁报!」
资优生的脑内活动还真是复杂,连骂人都要绕这麽大的圈子。
三个人就这麽嘻嘻闹闹过了一天,佟奕和翁浩昇完成了壁报,心满意足的回家了,但我的悲剧还没结束…
回到家,我才发现讲义没拿!!
为什麽那两个家伙就不问我一下,今天到底是去学校做什麽的呢?
星期天,水逆中的我又再度回到学校拿讲义,经过操场时,有个欧吉桑正在榕树下怒骂,怎麽有人这麽没公德心乱丢垃圾,我稍微看了一眼,却发现那所谓的垃圾,正是被本人我丢出来的佟奕神作。
欧吉桑环视周遭,看到一约莫五岁的孩子在旁边玩耍,立刻过去怒道:「小朋友,你怎麽可以随便乱丢垃圾呢?」
小朋友有些惊恐错愕,唯唯诺诺的回答:「我没有乱丢垃圾…」
「你还这麽小就说谎,你看里面画的,就是小孩子画的画,高中生会画出这种东西来吗?」
此时孩子的妈妈赶紧过来护住孩子,看了一眼画画内容後怒道:「你没证据不要乱说好不好,我家孩子哪有画这麽差。」
真的不是我看不起佟奕的画,连路人都可以帮我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