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的彷徨,江珵仍是不醒,唯有鼻翼间那渗透出的丝丝微弱的呼吸,才能证明江珵只是在昏迷。
他还活在这世上,真好——
昭辞负手站在门外的长廊中,脸上的泪被风干成痕,有些微微的刺疼,她如今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那道抿成一条线的还在微微颤抖的嘴唇,泄露出昭辞几乎决堤的情感,她抬头仰望天空,任细雨毫不吝惜地拍打。
“小姐······”一向沉闷的暗七居然离开了暗处,一出现,便是将昭辞拥入宽厚温暖的怀里,笨拙地擦拭着昭辞脸上雨迹。
“我没事。”昭辞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带着无尽的悲伤。
“带我去军营。”“好。”
可是正待出门时,门口处一片嘈杂之声。
“让我进去。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拦我!”
“将军有令,外人不得入内。”
“哼,我是外人吗?”女子几次三番地向冲进来,却都被门卫的红缨枪给挡了回去。
”瑶瑶?”
“阿辞!”姬瑶有些讶异,高兴地向昭辞招招手。
“让她进来吧。”“是。”
门卫一放行,姬瑶便拔腿向昭辞跑来,惊奇地问道:”阿辞,你都能在这儿,为何我就不可以?”
“行了,你去看将军罢。”昭辞笑道,呵气如兰。话音刚落,姬瑶便如同一只燕子向前奔去。
南街上失去了往日的繁华笙箫,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铺闭空巷的荒凉破败之景。泥泞的地上是破碎的木板、旗帜、瓷片、花瓣和一些倒地不起的人。远处还有几处滚滚的硝烟。
“快跑啊!玉龙关要破了!大家快逃命啊!”
几个人跨着包袱,哆哆嗦嗦地逃窜着。
穹空上,风吹得几朵流云聚在一起,遮住了那一轮红日,并从缝隙间迸出几道苍白的光束,随着云朵的分分合合,光束的强度与粗细也时时地变化着。
狼烟千里乱葬岗,乱世孤魂无人访。
恍惚中,一种无力袭上昭辞心头,在无尽的虚茫中泅着。她扣紧衣袖中手里的兵符,汲取暗七身上的温暖,对暗七说:“走罢。”
一股潮湿、铁锈、血腥的刺鼻气息袭来,有几个残弱的士兵裹着浸血的白布相扶而走,萧瑟落败,死亡的气息四处蔓延。唯有那面被猎猎狂风吹得鼓鼓的燕国旗帜挺直着腰杆,屹立不倒。
“听营里的兵相告说你们要见我,你们二位这是?”一名燕国副将走来。强壮的身躯上那副银色细鳞铠甲也跟随着走路时的摆动而发出厚重的摩擦声。
昭辞拿出手里的兵符,眼中带着坚定:”现在我是你们的将领,不管我是怎么得到兵符的,但,见符如见帅,你们只能听我的,现在我要你召集所有健全的将士到这里。“
”你——“副将有些迟疑,但他曾在将军府对这二人有过几面之缘,于是思索之后便点头答应了。
不到半盏茶,营里的大小兵卒均已到达。因着大家身穿是红色的盔甲,台下是红艳艳的一片。
“女人?”不知道谁突然嚷嚷了一句。
”听着,你们可能觉得荒唐,但是如今魏、越兵已迫玉龙门外,兵临城下,危在旦夕,而现在主将却是身负重伤,群龙尚且无首,我定远军是如履薄冰。另,玉龙关就像是我燕国的一道保护屏障,我大燕的重要兵力有一半便是在玉龙关,若玉龙关破则国可不保。城在国在,城破国破。且这兵符是你们主将交予我暂且保管的,并非我不择手段所得。尔等与我都是燕国子民,宁愿此身长报国,也想护住这玉龙关,殊途同归!是以,将军授我以重任,我必当竭尽全力,因此你们只能听我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不容反驳的上位者气势。
”女人何成大事?!还是回家绣帕缝衣罢。“有一士兵嗤笑道。
昭辞右手一拂,用内力将那名士兵震倒在地。
”可服?“昭辞清冷嗓音响起,目光中带着犀利。在场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国将不国,何以家为?你们愿意看着你们的父母妻儿被敌国践踏吗?你们愿意看到燕国向他国俯首称臣,一生为奴为隶、视如蝼蚁吗?是士兵只能站着死,绝不能屈辱地跪着生!生当作人杰,死亦作鬼雄。拿出你们的赤诚,拿出你们的傲骨,与我一起守卫玉龙关!“言辞慷慨激昂,动人心魄,激发出所有人身上炽烈的热血。
”战!战!战!“士兵们握着长矛敲地,合着声,大声嘶吼,如雷霆万钧,震撼天地。
突然间,昭辞有些想哭,但她不能在这群士兵面前流泪,她死死抠住兵符,目光飘远——
哥哥,你所牵念的江山由阿辞守护。
远处有鸟在嘶鸣,哀戚地在长空里盘旋,晕开了漫天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