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昭辞颤抖着手指,轻轻滑过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的脸庞,那苍白如雪的脸上有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像一条蜿蜒的荆棘,狰狞可怖,仿佛在泣诉着这战火烽飞的乱世中的冷漠与残酷。
"哥哥,你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昭辞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个如玉一般的男子的脸上竟留下了一道不灭的痕迹。
"咳咳。"男子似乎听到了呼唤,终于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阿辞——你怎么下山了?是暗七告诉你的?"江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昭辞,声音虚弱得像一片薄雪,似乎一会儿就会化掉。
"哥哥醒了!"昭辞惊喜道,转头对外喊去,"传医!"江珵本想阻止,却也不及,最后只得一声轻叹。
"若是阿辞不下山,哥哥是还想瞒着我吗?阿辞就这般不值得信任?"
"糊涂!你的大劫怎么办?咳咳……"
"阿辞不怕!若哥哥有事,就算阿辞赔上性命也要护哥哥周全!"
"你——"江珵无可奈何道。
正此时一名军医挎着医箱进来,朝江珵行了一礼,道:"将军。"然后放下医箱,把起江珵的脉搏,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半晌,医师突然惶惶地叩头跪在地上,大喊:"卑职无能,请将军恕罪啊!"
"怎么回事儿?!"昭辞上前一步,急喝。
"不妙不妙啊!这毒太过霸道,已深入肺腑,恐怕——将军时日不多了……是卑职无能,求将军饶恕,求将军饶恕啊!"医师双手拍地叩头,很是惶恐。
"什么?废物!你要是救不好他……"当下如晴天霹雳,昭辞气急地拽起医师衣襟。
"阿辞!"江珵止住她的话,然后对那名医师说,"行了,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我不想从第二个人口里听到。"
“是是是!”那医师仓皇失措地向外离去。
待人走后,昭辞顿时泪如雨下,一头扎进江珵的怀里,带着哭腔大声道:"哥哥,不会的!一定还会有救的!"
"阿辞——"江珵费力地抬起手,想触碰眼前如花似玉的娇颜,然而却在中途打着颤无力地垂下。
只是在落下的那一刻,昭辞将它接住并附在了自己的脸上,她沉恸哀声道:“哥哥,我们回京城,那里的太医一定能够救你的。”
“没用的,学武之人自己也会大致了解自己的身体,毒已沁入心脉,咳咳——阿辞,我恐怕不能再护着你了。”江珵摩挲着她的脸——从眉、眼、鼻、最后到唇,满心的眷恋。
“不!阿辞不要哥哥离开!”泪水顺着昭辞的脸庞,如一颗颗掉落的珍珠滑进了江珵微启的唇上,不用想那也定是苦涩的味道。
“只是,燕国援兵若是仍未到,玉龙关怕是不保,彼时国破山河,白骨飘零,我大燕子民便会成为他国奴仆,奈何我却已无力阻止,咳咳……若真到了那时,阿辞便带着母亲逃罢,越远越好……父亲一生肝胆披沥,一片丹心怕是不能的。”
“哥哥别说傻话,好不好?”昭辞嗫嚅道。眼泪扑簌簌地狂落而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好遗憾,昭辞说的连皑峰上跟我很像的那一树梨花,我始终没能去瞧一瞧它的风采。”
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的情景——
“哥哥你可知,你跟我们连皑峰上那棵开不败的梨花树很像?”昭辞调皮地将江珵的墨发拢在手里,编起了辫子。
“呵呵,人怎可比作树?阿辞可是在戏弄于我?”江珵拿着手里的兵书,笑道。他知道昭辞在他身后的小动作,但也随她去了。
“真的真的!阿辞没有骗哥哥,哥哥身上就有很好闻的梨花香,且哥哥也喜着梨白、月白之类的衣裳,举手投足间皆是梨花一样的风姿,阿辞有些怀疑——哥哥可曾是梨花仙下凡来的?”
“贫嘴滑舌,是谁教你的?”
“吁~~哥哥又不相信阿辞呢。”昭辞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
“胡闹。”江珵笑叱道。
檐角上挂着的银铃哗啦啦地摇响,与春风缱绻絮语,不知撩拨着谁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心弦,让人沉沦。
江珵凝视着手边茶水上,有些反光映照的笑靥,心想——
若可以,从此地老天荒可好?
"等哥哥好了,阿辞陪你去连皑峰看梨花,好不好?"昭辞心如刀绞,执拗地等着江珵的承诺,那抖着泪的两把睫毛刷子像极了被风雨打湿的蝶翅。
"阿辞,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说罢,江珵终是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在衾被上盛开出一朵哀伤的红莲,而后便昏睡了过去。
“哥哥!来人,来人啊,把刚才的那名医师叫过来。”昭辞急切地大声呼唤。
屋外檐角上的风铃轻摇,似是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