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从窗户吹进房内,凉夏打了个喷嚏,有那麽一瞬间差点忘了刚刚读了什麽东西。
高三的生活变得有些乏味无趣了。
他离开书桌,客厅只有睡得很安稳的红贵宾,他一个扑通的坐到沙发上,轻轻地将沉睡在地板上的红贵宾抱到腿上,目光停留在柜子上的全家照,他其实是很害怕爸爸的小孩子,爸爸的一个眼神就会让他神经紧绷,幸好爸爸时常跑去出差。
腿上的红贵宾很安稳很平顺的呼吸着,让他感到很有安全感,开了电视又觉得无聊而打了呵欠,本要红贵宾放到沙发上後回房间继续读书,殊不知关上电视的那一刻,红贵宾动了动身子醒过来了,圆润的双眼看着自己。
「我们出去逛逛吧。」凉夏充满宠溺的轻抚着牠。
凉夏放开了绳,让自家的红贵宾在公园里和其他狗儿玩在一块,他一个人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忆起了与贵介认识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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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第一次见到贵介是在篮球场上,贵介并没有投出什麽漂亮的三分球或是兴奋的灌篮,然而却被他脸上的笑容给吸引住了,看到他还穿着某间高中的制服,或许是因为他的关系让自己想要读这间高中。凉夏看着他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和他一样快乐。
学校在家里附近,家人并没有因为凉夏完全不提高中读哪的这件事而感到生气,反而是说「你觉得好就好了」对於学习非常放纵的家庭。
才刚开学每个人就窃窃私语的讨论他,这种事情他早已习惯了,家里不只他经常被人拿出来讨论,两个姐姐也时常成为被人注意,她们可是很享受被人欣赏的感觉,但凉夏却不怎麽喜欢,被好几双眼睛看着自己时有多恶心啊。
几乎每节下课都会有女生来找他攀个几句话,不然就是男生约他去打篮球,简单来说高中生活很充实,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赖。
某天放学後,他很难得的婉拒了所有的邀约,不知怎麽的今天特别想要一个人,他坐在教室里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後看到了一个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脸,吓得自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抱歉,吓到你了。」贵介搔着头,有点过意不去。
凉夏愣了愣,是篮球场上的少年,应该说是学长了。
「仔细一看你真的和传闻说的一样,长得的确挺漂亮的,该不会其实你是女扮男装吧?」贵介对於自己说的话而笑了几声,但凉夏却笑不出来,反而是皱起眉。
「抱歉、抱歉,我是詹贵介,二年级的。直接叫我贵介就行了,不必多加学长。」贵介一手拉起还在地上的凉夏。
凉夏还是以保持沉默的方式对待贵介,用一种很质疑的眼神看他,这人想做什麽,为什麽要跑到一年级的教室里头,为什麽要靠自己靠这麽近,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被强烈眼神看着的贵介,只是一昧的微笑着,然後说:「其实我看过你,在学校附近的那个篮球场上,你那时後是不是也看着我?」
被这麽一说彷佛是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凉夏想要反驳却紧闭着嘴巴默默的点头。
回忆快速迈进。
凉夏又被男同学给告白了,他坦荡荡的拒绝对方,原因是自己很不喜欢被人看成女孩子,自己明明是货真价实的男生,却经常被人当成女孩子来看待。
「这次是第几个了?」贵介有些打趣的道。
「不知道。」凉夏翻着课本,「话说回来,詹贵介你来图书馆到底是为了什麽?来跟我谈八卦?」
「没什麽,只是想要陪陪你而已。」
凉夏翻了个白眼给他,他实在是搞不懂他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麽,为什麽总是可以很容易的讲出些很肉麻的话,而且还可以说得很理所当然。
在寒假期间凉夏交了一个女朋友,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和贵介说,直到开学他亲昵的跟女朋友走进学校时,马上就成了学校的话题。
後来,凉夏发现贵介没跑到班上来找他,虽然心底暗自想着这样就可以和女朋友约会去了,但又同时觉得很奇怪,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凉夏耿耿於怀整整一个月。
在楼梯间看到贵介时,那人居然无视自己的招呼,他很生气的抓住他的手臂,是怎麽了,才一个寒假就搞得很陌生一样。
「你有把我当朋友来看待吗?」贵介甩开了手,脸上的表情是他所没过的厌恶,使他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直到钟声响起,走廊上、楼梯间都没有喧闹声,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哭。
他人生以来第一次翘课,就这样把书包放在教室里翘课,他到处走走又停停,最後停在公园里的长椅上,这是他和贵介最常来的地方,因为贵介喜欢公园里看小朋友玩乐,所以自己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小朋友很纯粹,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生气的时候就生气,那麽自己是不是也很纯粹呢。
他拿出口袋里正在震动的手机,是女朋友传来的简讯『你去哪里了?』,突然觉得有些厌恶,为什麽要向她报备自己去哪,按下关机键。
看了手上的手表,差不多放学了,打算要蹑手蹑脚的走进教室里拿回书包时,却看到他的坐位坐了一位今早甩开他的手的詹贵介。
他不理会贵介,直接从拿走书包,一个转身手臂就被贵介抓着不放。
「你这是在干什麽?」凉夏放弃了挣扎,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是比不上他的。
「为什麽要翘课?你女朋友找了你很久,还跑到我班上来问我发生了什麽事情,你知道吗?一个资优生翘课会造成很多人的困扰的。」贵介加紧力道。
「真抱歉啊。」眉头皱了一下,手臂被抓得很紧,很痛。
「为什麽要哭?」贵介的一句话让凉夏愣住了,没被抓着的手往自己脸上一摸,原来自己在流泪啊。
贵介把凉夏拉到自己的怀里,拥在怀里,用着温柔的语气不停说着对不起。
凉夏微微抬头看他,贵介帮凉夏擦拭脸上的泪水,然後,他们接吻了。
「贵介是同性恋吗?」
「我是异性恋,我非常喜欢女生,我是巨乳控。」
凉夏听了听也只是笑着,因为自己也是喜欢女生的,但为什麽两个男生却做出了和情侣一样的事情,他们两都不想说明白,尽管发生了关系,凉夏还是跟女朋友交往,到了暑假才分手,因为贵介的占有慾越来越强大了,一句我们在一起吧,让凉夏笑了出来,然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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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又再次跳跃,一种失控般的飞奔。
在贵介毕业前,凉夏觉得自己谈了一场很不可思议的恋爱,一种超出现实般的恋爱,还曾经有过对方能够陪自己一辈子的想法,但却在贵介毕业後几天,这种可笑的想法快速的被撕毁,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被父亲知道了,被父亲狠狠的骂了肮脏、不知羞耻等等侮辱词汇,硬生生的被父亲关在自己的房里,所有能够与外面连络的工具都没收。後来,房外传来了激烈的争论声,凉夏贴近了门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麽,只知道两个姐姐都哭了,姐夫在一旁安慰的声音,母亲还在扯着喉咙直到声音哽咽,然後,父亲呢?一直保持着沉默吧,觉得自己永远都是对的吧。凉夏流泪了,无声的流泪。
整个暑假里都被关在小小的房间里,刚开始他有挣扎、放声大哭,後来他放弃了,他不像祝英台一样这麽有毅力。
暑假的最後一天,凉夏被父亲给放了出来,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上的饭,父亲吭了声说:「我们参加了……」话还没说完,母亲突然插话,说着与这话题毫无相关的事情,似乎是在阻止什麽事情。然而,凉夏却很执着在父亲还没说完的句子里头,声音淡化在空中「什麽?」
「我们参加了丧礼,詹贵介的丧礼。」父亲吃下一口饭咀嚼着。
他们都以为凉夏会激动的站起身,拍桌吼着这是不可能的,坚决否认到底。
然而事实上是,凉夏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冷静的道:「什麽时後的事情?」
「两周前。」
「发生了什麽事情?」
「出车祸当场死亡。」
餐桌又是一片沉默,凉夏吃完最後一口後,询问父亲是否可以出去一下,到学校附近的公园晃晃就回来。
最後的画面停留在自己一个人公园里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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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被红贵宾的叫声从回忆唤醒回来,他抱起了红贵宾,从平顺的呼吸起伏中提醒着自己还活着,牵起了红贵宾,离开树阴下,他用手挡住炙热的阳光,手背感到了一阵湿热。
他从来就没过问贵介为什麽会喜欢自己,贵介也不曾问他这问题,或许真的只是一种依赖,一种彼此都需要彼此的依赖。
------------完